第11章:风花雪月,移情牵梦(2 / 2)

霜儿从店里跟跑出来,手里多叠了几件衣裳,连同石公子手上的,一起塞进了三爷的马车,临门招手送客。

马车跑的飞快,风吹着车里人滚烫的脸,像是要用力抹去适才的荒唐。七桂呆望着倒走的人流街景,像是刚刚坠入了天堂,却又被拉了回来。离乐坊越近,心情越是杂乱,不知不觉竟然偷偷流了眼泪。小直溜儿看不懂大人的世界,只能牵着桂花姐的手安慰着她。到门口时,七桂已如失了魂,钻进房中便不愿再出来。

白天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七桂睡醒时,已是二更天,屋里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人。灌了几大茶杯水后,感觉精神了很多,七桂抱着从“风花雪月”带来的衣裳,出门找梨花小鹅她们去。

寻不见人影,便上了二楼书房,见三人都在,便抱着衣服让大家赏选。先是让梨花挑,梨花直回答说不要。又让小鹅挑,小鹅却拉着七桂的手坐下,轻轻劝道:“妹妹要是喜欢,就留下几件,我又不缺这些。如果太多了,不如就给送回去些,收礼事小,可收了别人东西,便只能听人摆布不是。”七桂听得懂话中意思,刚刚好些的心情,又苦闷起来,不由得看向大娘,像是问大娘的意思。大娘便说:“听你小鹅姐姐的没错,收个一两件,图个好心情,也是好事。要是多了,就给送回去。总觉得这姓石的不是个正经生意人,突然给这么重的礼,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呢!”七桂只是点点头,不想再辩解。

抱着衣服下楼,七桂看到遇水流正在大堂里忙活收拾着桌椅,便站住一旁呆呆地看着他,此时的遇水流已如茶楼的伙计,与刚遇见时的那个英雄判若两人,温馨如米饭茶水,可这样再过上千日、百日,也还是个伙计,乐坊的三爷、谢武、周全、彭管家,就是遇水流可见的将来。

遇水流发觉七桂在那儿盯着自己看,一个劲儿的傻笑起来,边干活儿边傻笑着。

这几日坊里平静了很多,夜场也无特别重要的演出。闲下来的时候,梨花便呆在二楼书房,跟着小鹅习练琵琶技,七桂却总躲在屋里绣着香囊。小直溜画的画越来越多,竟能装订成册。

这个石宝奇,接下来连着十几日都未出现在坊里。三爷接连几日探着各路消息,宫里的公公们,锦衣卫的弟兄,司衙门的主簿,还有街上的暗桩,终于得了一些眉目,便来告知大娘。先是衙门户籍主簿有记,石宝奇,东部建州女真人士,京城锣锅巷营皮货生意。大体说起来,大明朝周边的女真各部落每年有配额,可以上贡给大明朝廷一些贡礼,按照贡礼的数量,大明朝廷会回赐更多的缎绸茶叶之类的通货,甚至直接赏赐黄金白银于使者带回。而随贡礼一起运入京的货物通常远多于配额,多的部分,便会在这家“风花雪月”里摆卖,俗称贡品生意。能做贡品生意的,通常有宫里的关系,在女真部落也是如此,想必石宝奇也须与女真部落的当家人有密切关系才行得通。因是外朝人,详细身份,主簿也无法详查,只知道这家店铺在衙门登记的时间尚不足半年。各街头的盯梢人,得到的消息是:石宝奇每日往来于王府街,皇城东门口茶铺,还有各大舞乐坊,约见的人,有出宫的太监,侍女,一些纨绔子弟,也有其他乐坊的舞女,像是为了生意上的考量,多认识了一些人,也像是在织一张关系网,抑或有其他的目的。宫里那边得的消息是:就在皇上来乐坊那天,也就是小直溜儿被打那天,锦衣卫在乐坊外街抓了一个出宫的太监,尚未严刑拷打,那太监便招认,是有人出高价约他在乐坊有要事相谈,至于要谈什么,还没来得及问,便出了小直溜儿被打的事情,锦衣卫没有什么罪证,也不好随意抓外朝的生意人,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听闻这些,大娘点点头,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位石宝奇定不是个生意人,他出手大方,为了交际不惜钱财,生意人不会这样。即使为了贿赂个别官员,也没有必要在庶民身上动这般心思。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权,可他是个朝外人,不可能有机会在大明朝做官,所以这个也对不上。其千方百计的想结识官府的人,与宫里有关系的人,甚至乐坊的人,却不是直接结识达官贵人,这恐怕是在防备什么。不图财也不图权,也不是单纯的图女色,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说到这里,大娘的话停了下了。

“难不成,他想……”三爷倒吸一口凉气,怕是自己猜中了。

“嗯,若果真如此,到也安心。只不过跟我们也扯不上,朝外有朝外的恩怨,观望即可。”三娘安抚住三爷的惊讶,接着说下去:”别的事都可以不去搭理他,唯有这牵连七桂的事,定不能让其得逞。七桂也真是有眼光,虽不知被利用,但选的人还是很有地位的,果然是藏凤之命。吩咐下去,继续盯着他,特别是跟其他舞乐坊人员的来往之事,件件都要细查!”

三爷从吩咐,匆忙下楼而去。一旁的汤婆苦笑道:“看来想改朝换代的,不只我们一家呀!不取民心而举事,哪里有那么容易;虽说小人江山易得,可杀伐争斗得的江山,跟大明朝又有何分别,无非是换了一帮皇帝而已。势不从,生灵涂炭,业不成,英雄落难。救民于水火,只能一步一步的来。”说罢,听一旁的小鹅抚起琵琶,似有雨滴溅落到坊里上下,余音清脆绕梁不去,凄婉又坚强。冷三爷闻琵琶声驻足而立,举香火缭绕大堂;柜台的彭算盘停下了手中笔,厨房的三娘停住了切菜的刀,周管家后院咿咿呀呀耍弄起花枪来;思忆,如山涧泥石喷涌而出,欲近欲强,欲强欲劲,刹时曲终弦断,素三娘挥刀斩案,彭算盘愤然捏断手中笔,周管家花枪回马,直钻靶心。昔日英雄多早逝,无人收拾破山河。

话说自从七桂从“风花雪月”回来,已接连好几日不见那石宝奇来坊,入宫的日子却一天一天临近,七桂所寄望之事似乎也成了泡影,心情更是愈加地焦躁。见七桂闲下来时也不出房门,遇水流便问了三娘,东市寻得些米粉,和着猪肝肉煮了,不时的送于七桂房中。头几次七桂见遇水流凑来看她,还稍客气一些,次数多了,有时竟会闭门不开,有时却会扑进遇水流怀里莫名其妙地哭上一阵子。遇水流也问不出什么头绪,便请教小鹅可知缘由,小鹅只知此事难解,只好安慰遇水流,说可能是女人每月的小脾气。遇水流又去问梨花,梨花只当七桂是因大家不收衣服生的闷气,直说莫去理睬她便可。

少年初入情海,哪里会猜得出女子的心思,问又问不出,又不明对方的举动是何意图,更不知真假难辨便是女子的道理。若二人自小的所见所识不同,对情的表达和理解便会有很大差异,好事也易被看成坏事。有人觉得只要有情便可,有人却认为情与想要的生活密不可分,可偏偏会有一些看似美好的缘分,把两个不同类的人凑到一起。老天就是要捉弄这些个,或想要坚守所爱,或想要摆脱命运的年轻男女。入夜后,七桂辗转难眠,遇水流却做了个美梦,梦里同熟悉的众人一起出门赏景,梦里和一个姑娘并肩而行,梦里有另一个人在身后,悄悄地把两人的手牵在一起,然后有了很自然很温暖的拥抱,有了很甜蜜的亲吻,然后梦却醒了,屋里只剩黑漆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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