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宫里人,异邦人(1 / 2)

今日尚不到一更天,乐坊里便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有的只是一地的残桌和院里的血渍。事情来的突然,去的也很快,周全的戏瘾余味未尽,还在哼着调调儿,在厨房里擦洗着花枪。遇水流和七桂呆在后院厢房里,听着坊里面有动静,等跑出来看时,贼人们早已散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打水,清扫院子,收拾桌子,听小直溜儿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遇水流感慨自己没有能及时现身帮得上忙。梨花则恨恨的骂着那肥猪,可惜没亲手教训他一顿。七桂却只低着头,委屈地掉着泪儿,一个劲儿地擦着桌子,仿佛又犯了一个大错,哭声都不敢出,让人见了好不疼爱。小鹅只好站在一旁,帮七桂递着湿抹布,静静地陪着这丫头。

后院,汤婆颤巍巍攀上二楼,来看看大娘。大娘只身站在窗前,向外望着月亮,不想多说话。汤婆叹了一口气,插上了话儿:“最近风雨多,坊里怕是要窝不住这只金凤凰喽!”

“一天下来,两件糟心事。虽不是她的错,却件件与她有关联,想来许是天意。”大娘看着楼下正忙活着的七桂,心里有万分的不舍得。

“前次常公所言之计,或许是时候了,该仔细计谋一番才好。待时机成熟,还是要告知她一声,问一下她的意思。”汤婆一字一句摘着重点说,似没有什么情绪上的顾虑。

“这次单碰上个没骨头的,还能唬得住。唤作别人,恐难以收场。乐坊的气数竟已弱到如此,连一个丫头都保不了!”大娘像是不甘心自己的老去,亦或是不甘心,在不经意间就被消磨掉的过往的辉煌,怕是平淡日子过久了,再锋利的刀收回了鞘,也没了杀气,思来想去,终是憋不住那口气,抓起一只茶壶,“啪”地一声,捏碎在一地。

接下来连过几日,坊里竟风平浪静。三爷每日打探消息,万府也无异常,只知那肥球终日藏于家中,不愿出门。大娘则言:“狼性恶,欺弱惧强,贪食却胆怯无能,喜钻营群出,夺食为生。受伤时恐被厌弃,故作乖巧,得势便嚣张跋扈。今日不除之,来日若再犯,定会加倍之凶残。不过说到底这畜生只是万家的一个外戚,趁势笼了些钱财,养些府兵,便可狐假虎威。欺了平头百姓,万府自不会在意。此次闹到我们头上来,万府为保名声,也未必肯替他出头。”听此道理,众人便也放下心来。七桂藏于房中,不愿在坊里露面,遇水流便每日陪伴哄其饮食。时间长了,七桂想吃什么,竟会不自觉地让遇水流去做给自己吃,胃口没问题,想来精神头也恢复的不差。每次遇水流来看望七桂,梨花便拽着小直溜儿躲去后院练武,也能泄泄心里的怨气。

小小的乐坊,每日阅宾客无数,三教九流皆会来此,名为赏曲儿,实则官来利往。“权“和”利”二字的中间,从来都少不了女子。

七月半,烧纸钱,一大早,三爷便载着大娘、梨花和小鹅出了西城。后院晨练的人只剩遇水流、小直溜儿和七桂三人。小直溜儿的木剑已耍的像模像样,遇水流则专心琢磨着大娘传授的掌法。七桂趴在石桌上,直望着遇水流,却是开心不太起来。接连几日的近身照顾,这情分,七桂的心里自是明白。可在七桂想来,自己并非是自由身,尚有无数条丝绳系在自己身上,要想像普通人一样的过日子,恐怕是奢侈。眼前的寒哥哥,哪里像是有能力斩断这些牵绊的样子。可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七桂便只好趴在胳膊上等日子。

晨练罢,遇水流回到房里,见谢武已起身穿戴整齐。便神秘的关了门,向谢武问了一句:“谢兄,能否请教你个法子?”

“嗯?出啥事儿了?寒兄竟如此客气,说来听听!”谢武坐定倒杯茶水来饮。

“坊里是否有过,入宫学员可不入宫的先例,比如犯个什么错,表现不好之类的,或者其他法子,就不需再入宫了。这种先例有吗?”遇水流小声问道,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你说的是桂花儿吧!”谢武一语道破遇水流的心思,继续解释着:“寒兄,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虽说桂花是坊里培养的好手,可现在入宫管制的规矩也没有那么严,宫里又不缺这一两个人,无非是多塞几两银子的事儿。你说那种表现不好的或者有什么坏脾气的,自然是不许入宫的,而且还会送到别处做苦活儿,这法子行不通。等宫里要人的时候,只要桂花同意留下,我想大娘定能留得住,留住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看寒兄自己的表现啦!”谢武拍着遇水流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说道。

听了这番话,遇水流自然是松了一大口气儿,顿时轻松了许多,开始琢磨着找个时机,就赶紧告诉七桂,去了她的心病。

过了晌午,三爷的马车奔了回来。刚刚祭拜归来,梨花和小鹅的眼睛都已哭的浮肿,回坊后便各回了屋。大娘陪其同去同归,也难掩几分忧郁,藏于书房不愿见客。遇水流见状,便悄悄下厨房煮了几碗红枣莲子羹,让小直溜儿分别往梨花、小鹅屋里送去,自己则端了一碗,捧上二楼。

二楼书房,总见汤婆和大娘在其中议事,遇水流实并未踏入过。此次上来,一是想解一下大娘的烦愁,二是顺便打探一下七桂可否不入宫的法子。门敞开着,敲门后,见屋内大娘正立于书架前,赏着一幅挂置的长卷。见遇水流前来,竟有几分惊喜之色,忙招手让其进来。遇水流置粥羹于桌前,大娘欢喜,当即坐下吃喝起来。书房内除却书架和书桌笔墨之类,并无别的什么特别物件,唯一能引人注意的,便是那挂着的长卷。卷中有红笔勾勒一女子轮廓,立于水墨木栏前,月牙挂柳叶,清风舞裙摆,上有小字题诗曰:昨日花开梳头红,今日花落树头空;花开花落寻常事,未必皆因一夜风。

见遇水流在仔细端详着画卷,大娘微笑着解释起来:“此画卷乃一挚友所赠,画中女子说是老身当年。可惜这位老友已辞世多载,今日刚拜祭过了,便想起此卷,寻出来回想一番。”

在遇水流看来,此画卷更像是爱人之间的信物,想必大娘年轻时,也有一些隐痛的离别之事,如今能直接的讲出此事,定是已不把自己当作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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