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风波起(1 / 2)

“西歌舞,东姑娘,半生窈窕半生香;北挑水,南杀猪,一口唾沫一江湖。”

这是染尘书院贾先生游历停风城时,给停风城下的几句评语。

虽只有寥寥数字,却成了停风百姓出门在外谈起家乡,最说得出口的话。

但停风百姓对外不爱说“西歌舞”和“东姑娘”,爱说“北挑水”和“南杀猪”。

家乡的歌舞和姑娘,好比内在的柔软与洁白,如母亲如姊妹,不容他人有非分之想,更不容他人玷污。

而挑水和杀猪,好比外在的力量与血性,如本事如名声,就怕别人不知道,总要显露显露。

在段青崖来停风城之前,“北挑水”中数水夫帮上任帮主马金龙最厉害,他的绝活是能双肩同时起挑。

别的水夫一次挑两桶水,马金龙一次挑四桶水,而且路上丝毫不慢——到底是一帮之主。

而“南杀猪”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屠夫老万。

做屠夫的,一般都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像屠夫王六,小山一样的身板,熊瞎子见了也要一愣。

即便瘦小点,也往往带着凶相,仿佛三两句话不对头,就要跟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像葫芦沟的瘸腿老曹,就是出了名的凶人,杀猪不眨眼,屠狗也利索,停风城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撒泼。

屠夫老万却是个矬子,卖肉的摊位差点到他脖子了。

矬子就矬子,架一身油光的疙瘩肉,或性子凶蛮点,也算对得起屠夫这个职业。

老万却尖嘴猴腮,细胳膊细腿儿,小柴棍上几撇干枝丫,刮阵大风能把他刮散架;走路时,后脚跟怕落地似的,一踮一踮,微微缩缩,像个挨了打的贼。

一个矬子,要身板没身板,要凶相没凶相,站在南门菜市口卖卖肉倒也罢了,提刀子去杀猪?

猪要是会笑,也笑了。

十多年前老万刚到停风城做屠夫时,停风城的百姓都这么想。

但当大家见识到老万如何杀猪后,一个个又都傻了眼——邪性,真他娘的邪性!

停风城别的屠夫,虽然都有膀子力气,但他们杀猪,还需要一两个帮手。

几人又是拖又是拽,费好大劲才把猪从猪圈赶到杀场,然后一起把猪摁倒、绑好,抬到专门杀猪的石台上。

为防止猪在石台上胡乱踢拱,动刀子前还要齐心协力把猪摁得死死的。

在震天响的猪叫声中,猛地一刀子捅进去,放干血,一切归于平静,几人这才松口气,最后开膛破肚分离骨肉,不在话下。

老万杀猪,却不需要帮手。

他独自走近猪圈,什么话也不说,扫一眼猪群,然后一指,一勾,那头被选中的猪就大大方方走出猪圈。

老万在前边脚步一踮一踮,猪跟在他后边屁股一甩一甩。

偶尔还调皮,去拱路边的庄稼菜地,老万回头看它一眼,它就又屁股一甩一甩地跟上,样子悠然而得意。

好像不是去挨杀,是有幸陪老万散散步。

到了杀场,老万又是一指,指向杀猪的石台。

猪有些楞,望着老万。

老万也望着猪,用眼神示意它上石台。

猪气呼呼的,但还是乖乖爬上石台,睡觉似的侧躺好。

老万呼出一口浊气,不紧不慢地准备好家伙,把接猪血的清水盆放在石台下,然后走到躺好的猪旁边,轻慢地抚着猪耳朵。

不几下,猪就闭了眼,睡着了。

老万停下手,对着猪微微点头,又呼出一口浊气,左手拿过杀猪刀,神色一凝,送猪上路……

一次两次,大家觉得是巧合,只说老万眼力好,能挑出那些认命的猪;还说老万会催眠术,让猪死前不痛苦,杀起来也不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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