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雨之大不润无根之草(1 / 2)

十五年前的一个初冬,约巳时,洪洋带着弟弟洪泽来到老友周莫远的家中拜访。

莫远性情恬淡,喜好静雅,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山村安了家。小小的宅院,离群索居,坐落在山脚下,山村的边缘。

有朋自远方来,莫远很是惊喜。客套了几句,莫远就请他们到前院落坐歇息,自己进到屋内烧水煮茶。

这是一个简单的农家小院,简陋的屋舍,小小的院子。院子用篱笆围着。院子里正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站在鸡鸭鹅群里玩耍。这是洪洋见到过的最胖的小女孩儿。南方的初冬阳光明媚,凉风微拂并不寒冷,小胖女孩儿却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小小的身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圆圆滚滚。她梳着两只歪歪扭扭的朝天辫,胖得几乎看不见脖子,脸蛋儿胖鼓鼓的,许是冻的,许是玩累的,红彤彤的象个苹果。

“这孩子……”洪洋思忖,“却是和莫远没有半点相像。”

正是因为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莫远才没有请他们进屋,为的就是可以边聊天边看着孩子。可见莫远对这个小女孩儿十分珍爱。

洪泽那时才十五岁,也还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子,稚气未脱,心性调皮。看着小女孩儿,觉得好玩儿,有心逗引,便故意大声道:

“哥,你看这小丫头,多好玩儿,胖乎乎地真招人稀罕。”

小女孩儿没答理他,继续嘟嘟囔囔地和鸡呀鸭呀鹅呀们说着什么。

“可是哥,你看,这小孩儿,怎么没长眼睛呢?”

洪洋瞪了洪泽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那小女孩儿确实是太胖,胖得两只眼睛被脸上的胖肉挤成小小的,像两个小黑豆儿挂在发面饼上。

谁料刚才还无视他们的小女孩儿不乐意了。她转过头,对着他们二人怒目而视。

“谁说我没眼睛?!”她奶声奶气地喊道,同时伸出两根又胖又短,白萝卜似的手指,指向自己的两只眼睛,

“这两个窟窿眼儿是什么?这两个窟窿眼儿是什么?你们没看见么?这两个窟窿眼儿就是我的眼睛!你们是瞎子么?”

“哈哈哈!”洪泽笑弯了腰。

“哥,她可太好玩儿了!”

“好玩儿也不和你玩儿!”小胖女孩儿生气了,小胖脸儿涨得更红了。而也就是在这时候,她瞥见桌上洪洋他们带来的点心,小眼睛一下就亮了。她倒蹬着两条小胖腿儿,向这边跑过来。

跑到桌前,她盯着桌上的点心,又左右看看洪洋兄弟,嘴角竟然渐渐开始变得湿漉漉,快要流出晶亮的口水。

“叫哥哥,”洪泽弯下腰,继续逗她,“叫哥哥,给你点心吃。”

小胖女孩儿却并未听从,她看了一眼洪泽,居然一脸嫌弃。她伸出胖手,自己去够桌上的点心,可是她还没有桌子高,如何够得到。

洪洋见她可爱,抱起她,放到自己膝上,拿了一块点心,递给她。

这时,莫远拎着茶壶从屋里出来。看见了,对小女孩儿说:

“先不要吃,有风,吃了肚子痛。”

小女孩儿虽然顽皮馋嘴,却很听莫远的话,她跳下洪洋的怀抱,拿着点心,又跑回鸡鸭鹅群里玩去了。

洪洋对周莫远说:

“莫远,可有时间,和为兄一起走一趟庾山?”

洪洋本是镖师,走镖日久就结识了很多江湖豪杰,其中不乏一些铤而走险、摸金分宝之辈。起初,洪洋只是在机缘便利之时,应这些江湖朋友之邀,偶尔搭档,小打小闹,赚些银钱。随着洪洋浸染日深,胆大心细的他竟然无师自通,屡有所得,收获颇丰。后来更是意外地获得一枚发丘印。洪洋便觉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索性带着弟弟洪泽在这个偏门行当中扎下根基,收揽门徒,创立了门派。

前不久,洪洋创建的釜罂帮得到一个非同小可的重要消息。有人在庾山深处发现一处古墓,据传是南越王朝珪王之墓。如果消息属实,那么大墓之中必然贮藏无数奇珍异宝。得到消息后,釜罂帮广撒人手,不惜重金,四处打探,终于祖师爷保佑,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寻觅到了大墓的地图。

洪洋一向谨慎小心,并没有贸然行动。他深知越是大墓越是危机四伏。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次寻墓探宝之行决不可能风平浪静,仅凭自己的釜罂帮,实力远远不够,必须邀请一个比自己能力更强的高手加盟,紧要之时施以援手,以保万无一失。

于是,洪洋就想到了周莫远。

周莫远身怀绝技,高深莫测。虽然从未入过摸金行当,但凭借绝世功夫、深邃心智,周莫远定能以一持万,大大增加此行胜算。洪洋想,如果真的遇到某些不可预见的凶险,千钧一发之际,能够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挽狂澜于即倒的,一定不是他洪洋,而只能是周莫远。

而且,得到这个极有可能带来泼天富贵的重大消息后,洪洋喜悦过后,便是惴惴不安。每每看见弟弟洪泽跃跃欲试、兴奋难耐,他更加感到莫名恐惧。

所以,在今天,这个初冬的早晨,洪洋带着洪泽上门相邀。他之前便听说周莫远这些年,不知从何时起,身边突然多了个小女孩儿。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女儿。但洪洋想,有个孩子拖累,难免会更需要银两。此行一是要先行为孩子找个好人家,好生照看,二是要在金银珠宝上多分些给莫远。

周莫远听完洪洋兄弟俩的来意后,思量许久。

他望着不远处院子里玩耍的女孩子,沉吟着说道:

“洪洋兄,要让你失望了,莫远恕难从命。”

“是不放心孩子,还是担心有危险?”洪洋问道。

“都有一些。但最首要的是,洪洋兄,莫远向来敬畏因果,以死者为大。对于摸金、倒斗等生意,从不敢涉足半分。”

听了这话,洪洋心里不太自在,脸色也微微羞赧。

周莫远岂能不知自己的话会令洪洋不高兴。但他想了想,觉得关键时刻,朋友之间应该坦诚。于是继续说道:

“如此重大事情,洪洋兄能想到莫远,莫远不胜感激。益者三友,友诤友直友多闻。今日莫远有几句话,不得不说,不当之处,请洪洋兄海涵。”

洪洋说道:“莫远说什么呢?你我相交相惜,一向赤城。莫远虽不能与我同行,助我一臂之力,但有话请直言,洪洋一定谨记在心!”

“不敢不敢。”周莫远目光深遂,慢慢说道:

“你可知那珪王,在南越朝是个什么人物?众人只知他是南越皇上最小的儿子,刚刚九岁就夭亡了。皇上痛失幼子,不胜悲伤,但也回天无力,只好大建陵墓,以金银珠宝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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