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33（1 / 2）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我一直以为我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我从六岁开始学剑，十二岁出师，十五岁剑冠联邦。

在遇到学徒之前，我以为我剑术无敌。

在遇到迪杰斯特拉之前，我以为我只会败给学徒。

我和迪杰斯特拉都是很奇怪的人，我们生活在一片很奇怪的大陆。

联邦的图书馆里有很多小说、电影和游戏，里面当然描绘过魔法和各种各样的幻想世界。有老实憨厚的矮人，有绿皮兽人，有翱翔于天空之上的巨龙，有使用各种各样奇妙法术的法师和女巫，有美丽优雅的精灵……

在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以为那些幻想类的艺术作品都是哄小孩子的东西。联邦没有魔法，这里的一切都有扎实的因果逻辑，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东西类似于魔法，我认为那叫天赋。

曾经我以为我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在剑术方面。

但学徒让我明白，我的所谓“天赋”是一种很可笑的东西。

不只是我，所有那些被称为“天才”的人，如果他们的努力和钻研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接近学徒，让自己更像“学徒”，让他们能够重复“学徒”所能做到的一切……

那他们的工作本质上就是在自欺欺人，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离开了联邦，为了离开联邦，我先加入了联邦反叛军。

这个组织的人里很可爱，他们比待在联邦里的人还要可爱，比“生态保护区”里的人还要还要，于是他们跟上面两种人相比，会显得更加无可救药。

我在那里认识了我的第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西蒙斯。

是的，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我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

敌人要么被我打败，要么被我杀死。

不如我的人不配做我的朋友，我也自认为不配和比我强的人做朋友。

当然，后者只在我刚刚学剑时短暂地出现过，十五岁之后，我打遍联邦无敌手。

西蒙斯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他加入反叛军的理由就很可爱，他说他觉得联邦人没有人味儿，而这里的人有人味儿。

一直到他和卡瑟琳双双殒命的时，我都没搞清楚“人味儿”到底是什么。

我自认为学习能力不错，不止是剑，还包括说些漂亮话讨女孩子开心，包括思辨和艺术创作，包括搞些阴谋诡计和在必要时装出一副开心高兴或伤心难过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西蒙斯口中的“人味儿”，但就实际体验来看，我觉得西蒙斯和卡瑟琳就是很需要这些东西。

因为他们认为我是他们的朋友，所以我也认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友情是一种很费解的东西，它建立的一瞬间似乎就意味着彼此都认可这种关系。但其他感情似乎不这样，比如爱情，比如仇恨。

在爱丝特还待在龙蛋里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她的蛋看上去和其他龙蛋没什么区别，一座小房子大小的龙蛋，蛋壳光滑细腻如玉，蛋的色彩随着时间发生毫无规律的变化，最终停留在某种颜色上，绿蛋中诞生的是绿龙，白蛋中诞生的是白龙，黑蛋中诞生的是黑龙。

爱丝特的蛋是红色的，我以为她应该是一条红龙，但是从蛋壳破碎后，一个人类婴儿在其中啼叫。卡瑟琳用魔法飞快地变出一个襁褓，将柔嫩的爱丝特包起来。

是的，在联邦领土之外的世界，有不遵循联邦物理公式的魔法，有科学难以解释的炼金术和各种奇幻生命种族，有比艺术家想象中还要神奇高深的魔法。

我就像一个隐居山林的僧侣，走出深山老庙后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花花绿绿。

所以我愿意跟西蒙斯夫妇待在一起，喜欢逗他们的小女儿爱丝特，喜欢借机向卡瑟琳打听科瓦斯大陆的种种资讯和故事。

以源血战士和灵能法师为主的科林帝国，遍布神术师和圣骑士的奥维亚特神国，常年居住在地下，以负面情绪为食的异形恶魔，钻研灵魂和生死奥秘的亡灵和巫妖，畸形而掌握强大魔法力量的魔兽，还有使用卡牌力量的旅法师、走上无限进化之路的银族……

我不喜欢联邦冷冰冰的物理公式数学方程，虽然正是它们才让我能够有战甲和巨型机械动力装甲这样的玩具可以玩，但我就是不喜欢它们。

包括那个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人工智能“学徒”。

一次意外的战斗，让西蒙斯夫妇意外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把“人味儿”、“科瓦斯大陆”和他们的女儿爱丝特留给了我。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是自由的。“陪伴”往往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们常常用它来掩饰自己那些难以启齿或者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在其他反叛军战士的斥责声中带着爱丝特离开了联邦，除了遵循龙族每年在招魂节时返回天空之城的习俗，其他时候我都带着爱丝特在科瓦斯大陆的西边四处乱逛。

爱丝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她继承她母亲的聪慧靓丽，也继承了她父亲对生活的热爱和勇气。她遵照西蒙斯夫妇的遗愿，用“爸爸”这个词语来称呼我。以前我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称谓，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

以前我以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在经历了很多事情过后，我愿意承认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东西。

魔法、源血还有种种联邦人难以理解的超凡力量第二次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虽然大陆上的其他生灵把联邦人称为“无魂者”，虽然我没有办法使用魔法和魔法物品，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说明这个世界不是有限的，这对我很重要。

在爱丝特十八岁那年，我和卡蜜拉解决掉了她身体里的龙血隐患。在确认她有独自行走科瓦斯大陆的能力后，我感觉到离别的日子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分别的那天，爱丝特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她是一个很独立很坚强的女孩子，在我说出要离开她的打算后，她没有哭闹，也没有一蹶不振。

她当然知道我不可能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她是一个“有灵魂者”，龙血在她体内流淌，魔法和元素都能被她驱使，她有她自己的道路和未来。

唯一令我难以理解的事情是，巴格斯伤害了爱丝特，但她还是决定加入巴格斯的黑焰佣兵团。那时我还不知道巴格斯是你的学生，也不知道他的“悖论”源血是从你这里传承下来的。

孑然一身后，我又开始了在科瓦斯大陆的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