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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灵起:“……换个吧。”

李十一笑了一下,傅灵起知道他在嘲笑万剑山风景枯燥,也不生气,只偷偷在茶桌下方捏了捏他另一只手的手指,随后靠过来一起看地图。

李十一又被傅灵起这种无师自通的亲密弄得又僵了僵。

但是病人优先,他没避开。

李十一的手指往西边挪了挪:“蓝天草原,牛马成群。”

傅灵起端起茶,点了点头。

李十一便把草原定下了,再往下面指去:“奇山怪石,也不错?”

傅灵起道:“不错。”

李十一再往四处一一指去:“雨林瀑布,沙漠月牙泉,名山大川,碧海青天……”

傅灵起觉得新奇,其实修真界的风景更加奇幻卓绝,不过人间果然还是有人间的风味,最后一拍板,反正他们的流浪没有期限,路途再崎岖也难不倒他们,索性还是全国各地去一遍吧。

李十一抿了抿茶,觉得也好。

时逢春日风光,他们从江南出发,一路看婉约的小城山水,江南多平原,烟雨花柳,亭台楼阁。

李十一和傅灵起商量好了,既然是在凡间旅游,便老老实实地按凡间的规矩,出行皆是走路,骑马,或是坐车坐船,优哉游哉。

江南繁华,李十一和傅灵起很是沉醉了一把江南的柔婉小调。

他们坐船驶入雾气濛濛的荷花湖里,在一晃一晃中,听得远处歌女隐约吟着“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未雨,多雾,脸上冰丝丝的一点凉意,实在是过于惬意。

李十一闲懒地半倚在木船边,撑着手肘,眯眼看尽湖光山色。

傅灵起在干嘛?傅灵起在划船。

傅大剑尊不太会,前面风平浪静的时候,划得还算有模有样,后来风头急转,摇来摇去了半天,还在原地徘徊。

李十一嘴角微微抿起,偷偷笑他,伸出手在水面上拨弄,清澈的水花从手指间穿梭过,带来柔软的凉意。

傅灵起看他这样惬意,也不干了,把桨一扔,直接同他躺在一块。

李十一问:“感觉如何?”

傅灵起看天,瞳孔清明:“很好。”

两个人在湖中消磨打盹到夕阳西下,还是路过的一个好心船夫帮忙拉着他们的船回到了岸边。

傅灵起心中畅快,大笔一挥给了船夫一锭银子,无师自通了人间富家败家子的天赋。

绮罗奢丽的江南夜景也是花红酒绿,李十一觉得确实该入乡随俗地喝点,两个人上最好的酒楼,看最好的夜景,尝最嫩的肉,品最香的酒。

傅灵起不沾酒,但比李十一能喝,李十一无论在哪个躯体里,好似天生沾了点酒蒙子的特性,总是一点即晕。

旁边几桌风流的公子哥,见他们衣着简朴,气度却不凡,还生了点结交的意味,十分慷慨地为他们点了几名歌姬,以示友好。

可惜马屁拍在了蹄子上,傅灵起差点拔剑,好在他没剑——那把【太雪无情】还锁在【长生阁】里了。

李十一便二话不说被傅灵起带下了酒楼,两个人踏在青石板,忽地听到响声,原来是远处湖边烟花盛放,美不胜收。

看见那楼阁边灿烂的烟花,李十一微微一怔,定在了路边,久久未言。

他不说话的时候很安静,他戴着面具,傅灵起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大概觉得李十一在想些什么事情。

思念往事?

傅灵起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同李十一在一起的时间太晚也太短,并不晓得李十一的过去。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一个不太愿意回想的名字,身体的血液也蠢蠢欲动地要沸腾。

李十一察觉到了傅灵起的微微颤动,挑眉看过来,傅灵起面色略微失落,垂眸道:“我似乎发作了。”

李十一自然有些紧张,虽然知道八方寺的大师封了傅灵起大部分的灵力,可傅灵起就剩那么点也够杀得这里片甲不留了,他面色严肃地诊起傅灵起的脉来。

傅灵起便觉得畅快了不少,果然李十一只想着他的时候最好。

傅灵起尝到了示弱的甜头,李十一这夜彻夜陪他在客栈中,他喝了酒,做什么想什么都慢半拍。

等到夜半的时候,傅灵起伸手一揽,李十一便安静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傅灵起觉得不错,李十一很适合喝酒。

当然,仅限在他身边的时候。

告别了江南京府,两人购置了马匹,骑着马一路向西去。

失去了御剑,人间的地图比想象中更为广阔庞大,原本在江南的时候繁华,多能找到客栈落脚,但是山路崎岖的荒野之地,却少有人烟。

他们俩其实不怎么需要休息,但是马儿需要。

李十一喜欢自己的新马,雪白色的,价格不菲,甚是可爱,有时候它一喘气,李十一就忍不住下马,看得傅灵起直叹气,觉得李十一宠马实在是更甚过于宠他。

于是夜晚自然也都是露宿在外面,什么残破的寺庙,无人的旧房,他们来者不拒,都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这夜他们终于什么都没找到,露宿在天地荒野里,在山林间找了一处生了火堆,照得彼此的面孔暖光灿灿。

傅灵起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壶酒来,一本正经地邀请李十一小酌。

其实多食人间的浊物是有碍于修行的,不过既然主题是旅游散心,李十一这段时间也就放松了修行。

李十一一沾即醉,偏偏乐此不疲,酒精上头的滋味的确美妙,人类多难抗拒。

傅灵起近日学会了不少野外求生的本事,例如烤肉。

火堆上的烤肉散着油脂的香气,“滋啦啦”的,伴随着柔和的清酒入喉,傅灵起垂眸,手指微动,便要去握身旁人的手,李十一却忽的站了起来,腰间的铁剑“嗖”得拔了出来。

傅灵起:“……?”

李十一喝得兴起,开始舞剑。

一套《枯霜十三剑》,在他手中已经熟练无比,身姿卓绝,夜风凛凛。

傅灵起看得心痒,伸手抽了根挺拔的长树枝,也跟着李十一陪练起来。

李十一没用灵力,傅灵起微微运了一些,以至于不叫树枝上来便被铁剑削弱。

傅灵起毕竟是使剑的行家,李十一练得很好,不过《枯霜十三剑》还是惜败于万剑山精妙绝伦的内门剑法,一根树枝虎虎生风之中,已经先于铁剑抵达了李十一的胸口。

李十一也不气馁,毕竟他也不是最擅长使剑的,傅灵起都练了一百五十多年了,若是败给了他,那多半也是放水,只是借着酒劲,对着傅灵起略一挑眉,回身错开,准备继续。

傅灵起可不是真要陪他练剑,抬身一转,两个人已经靠在一处。

风微微,火微微。

醉意微微。

李十一也不知怎的,剑没了,两个人却越靠越近。

一垂眼,就看到彼此的睫,高挺的鼻梁。

彼此倚靠在篝火边。

脸热,唇软,酒香。

偶尔风叶中夹杂的,低声的,没有含义的轻笑。

天地辽阔,莫过于畅意快乐。

说是要把天南海北逛一个遍, 纯用人间的方式。

但是行至三个月的时候还是破了戒,荒芜的野地山岭之类实在是太过漫长而毫无看头,漫长到李十一和傅灵起觉得乏味了,最后两个人还是默契地用了灵力——给马安上了两双灵气做的翅膀, 吓得小马一开始飞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

不过在安抚和习惯之下, 两匹小马逐渐习惯了自己能飞的事实, 并且开始乐此不疲。

靠着飞马, 两个人从浓绿沁润的雨林瀑布一路看到荒漠戈壁的无垠沙岩, 看“飞流直下三千尺”,也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餐风饮露, 听风看雪, 好不自在,好不痛快。

李十一和傅灵在黄沙中品了漠北最烈的酒, 在云朵低垂的草原上烤金黄油亮的全羊;去了毫无人烟的极北之境, 看雪山中一汪碧如翡翠的清泉,也踏上了金碧荧煌的京都皇宫, 赏月光下花天锦地的不夜城。

已经时值十二月,皇宫的屋檐上猎猎的风把人影吹轻, 李十一坐在琉璃瓦上, 抽出刚才在集市上买的玉箫, 吹了一曲简单轻快的小调——他刚学的, 想试试。

傅灵起站在他边上, 看到了底下皇宫的侍卫闻风而动的身影:“被发现了。”

李十一略一偏头:“那只能跑了。”

傅灵起:“都说凡人的皇城之中,高手很多, 你不是最喜好找人比剑?”

李十一晓得他在阴阳怪气,这些日子, 但凡是个空闲的时间段,或是美景看得腻歪了,或是饮酒上头了,或是单纯无聊,李十一总要找傅灵起切磋几个来回。

李十一轻描淡写:“不喜欢欺负小学生。”

傅灵起蹙眉:“小学生是何物?”

李十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眼同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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