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先生林春生（2 / 2）

秦氏看着迈步而去的林春生，拉了拉孙女。

孙女回过神急急忙忙跑出去，急切地小声呼喊：“先生，我送送您罢！”

二蛋跟着先生一齐出了门。二蛋望着高高的先生，不经意间见到了天边黄里透着红的云层。咦？真奇怪，明明才午时，云层怎的这么黄？

林春生笑着挥了挥手，轻声道：“送出门就够了。明天记得来上课，我可要随时抽查哦！”

林春生回身走远，默默思索。瞥了眼天边的云层，心里暗道：你送我出门。我便带你入门罢。

……

……

林春生在小镇彻底住下了，学童们也习惯了先生的存在。

偏僻的小镇上偶尔能传来稚子的朗朗书声，余音绕梁，连绵不绝。

学堂里的学生里，秦二蛋算是勤奋的典范了。每天早早的就到了，先生的任务总是第一时间完成。平时她也总追着先生问东问西，林春生也不嫌烦。有些奇思妙想让他都哑口无言。

二蛋很聪慧，答的问题总能举一反三。她对世界的认识在林春生的解答下逐渐完善。当先生哑口无言的时候，她也隐隐有些得意。

放了学林春生也偶尔到铺子里关照祖孙俩。虽说不单是到她这一个学生家里拜访，但次数相比其他学生总归是更频繁些。

秦氏把这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自己虽是粗人一个，但她知道她祖孙俩这次是遇到大好人了。自己已经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到时候总不能带着独苗一齐进棺材。她盘算着要不把孙女过继给林春生，安顿好孙女自己直接撒手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个累赘。

林春生眼神温和，却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既温和又犀利。

秦氏感觉他像是看透了自己的想法。每次那温和的眼神投过来她只觉得心里一突，坐立难安。

趁着孙女不在的时间，她悄悄地找上了林春生，述说了自己的请求。

“老婆婆，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您已经经历过两重，最后这一重是要留给孙女承受吗？”

“我迟早是要去的，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二蛋她很坚强，她的未来比你想象的要高的多。你且放宽心，我既然是她的先生，肯定不会让她孤独一人的。”

秦氏这算是得了口头承诺。虽然只是单单一句话，她却觉得比过继什么的更加有保障。这句话是林春生说的，读书人有个什么“一诺千金”她是知道的。本来也没几年可活，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她也能安心去了。

秦氏默默地点了点头。林春生眯了眯眼，看着秦氏头顶那一团黑乎乎的死气，似乎是淡了一点，但依旧浓黑如墨。

林春生沉默不言。人生最大莫过于生死之事，死气到了这地步全凭天意。捅破了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送秦氏回家后，出了铺子的林春生恰了恰手指。要是让调皮的学童见了指定会插科打诨：先生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喜欢捏兰花指呢！再夹着嗓子有模有样地来一段戏，不出几天就能传遍整个小镇了。

不过秦二蛋瞅见了倒是没啥别的想法。连女子上学先生都不在意呢！捏捏手咋了。手长着不就是拿来捏的吗？不然还能拿来干嘛？哼，那堆浑小子，肤浅！

林春生收回手，盘算着时间约莫是到了。回身便走到了秦二蛋身边。秦二蛋正神游天外呢，便见先生拿着一本书塞到自己的怀里。

“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再来问我。莫要给旁人看了去。”

林春生觉着大事算是有了着落，心底觉得踏实了些，便轻快地扭头走了。只留着秦二蛋愣愣地呆在原地，瞅了瞅书，封面贴着三个字：红尘气。

“尘”字她是认不得的，她只以为这是什么染布的书罢。嘿，难怪不让旁人看，先生原来也好手工技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