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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最后,女娲舍身化作世间万物,从此世界有了山岳、风雪、草木和溪流……”
“依照你们的描述,这个世界已经是神明遗留之境了。”玄鸟的话拉回芙珥思绪,“创造我们的神明既已离去,那就只能由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家伙为生存想办法了。”
“……‘只有神明灭绝,人类才能走出自己的脚步。’”芙珥呢喃起霏露娜从前说过的话。
她似乎隐约能明白,为什么“霏露娜”第一次与她见面时,会特意挑选这个故事作为开场白。
“那就安置碧石玉雕,靠收集信仰来散灵吧。”沐容再次开口,“只是不知,能否劳烦您想个法子,将信仰全部转移到我身上?”
“你疯了?!”毕方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惊叫,“你别仗着自己死一次还能活,就想再死啊!!”
“我想,能够死而复生且保存全部记忆,恐怕就是霏露娜留给我最后的礼物吧。”沐容却神情如常,“而且,别忘了沐霏乡本来就是以我和她的名义建造的‘桃源乡’,她不在的时候,我总得做点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吗?”水云倒是还算镇静,在得知沐容当年是靠自尽来试图唤回神明时,它便已经料想到了这一地步,“如果你决定这么做,到时候我会亲自动手。”
“你别拱火啊!!”毕方震惊地看向它,“沐容不是你结了契发誓要一生报恩的兄长吗?!!”
碍着宠毕方的玄鸟在场,水云硬生生咽下一句“闭嘴”,只是眯起眼睛解释:“这并不是拱火,必然结果罢了。更何况我来动手,也不会让它平添愧疚感——你说对吧,我的好哥哥?”
毕方彻底卡壳了,他的目光在争凛和看不见的芙珥之间转来转去,眼中无助地映着“你们说句话啊”。
“我救你一命出于偶然,并不需要你还,只要你认为这条命应该去向何处,就自行处置吧。”争凛终于开口,却是同意了沐容的打算。
“长留山那边,我会尽快想办法。”芙珥则直接对沐容说,“如果需要我帮助,你只管提,‘霏露娜’不会在这方面吝啬。”
“看来你们已经商量完了。”玄鸟说完,柔和的灵力将碧石玉雕笼罩,裹着它悬浮到半空,“那么沐容,请你上前来吧。我会将玉雕封印在你体内,从今以后,棉茸孔雀一族产生的信仰,便可汇集到你身上,助你成为新的神明。”
她看着沐容,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代价是……你不能离开章莪山了。”
接受玄鸟玉雕前,沐容特意问了句。
“不用担心,玉雕相当于一个界标,它在哪儿,我就能去哪。”玄鸟答,“但相应的,与这枚界标融合的你,也会像我一样被禁锢在当地。”
她顿了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必,我心意已决。”沐容摇头,几步走到她面前,“需要我做什么?”
“放松身心,什么都别想,也别抗拒。”玄鸟说完,悬浮在半空的碧石玉雕上光芒更盛,转眼间就将沐容的妖身罩在当中。
在场唯一反对此举的毕方,见状只得长叹一口气,双手笼袖,默默退远旁观。
玉雕虽然是新炼制的,但里面附着了玄鸟的“化身”,芙珥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却也从沐容难以压制的痛哼声中,大致感受到融合的过程有多痛苦。
原本站在玄鸟面前的棉茸孔雀,此刻已经倒在地上,颤抖不止,它的身形也随着玉雕光芒的减弱,迅速发生变化。
先是体型上又长大了整整一圈,头颈部分变得更像成年蓝孔雀,随后整个身体化为一团蓝色光华,几秒之后,光华赫然呈现出了人形的轮廓!
只不过,沐容的人形比争凛那次娇小得多,等到光华彻底散去后,芙珥才发现它竟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约莫只有六七岁的模样,乌发蓝眸,背后硕大的天蓝色翅膀几乎将他的身躯整个覆盖住,只留一双雪白的脚在外。
男孩正侧卧在地,大口呼吸着,纯黑的发丝被他的汗水沾湿,贴着他的脸颊与脖颈。
而在他的眉心,一朵小巧精致的“勿忘我”已经完全绽放,五片深蓝的花瓣如同古代妆容里的花钿,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唔……我分在碧石玉雕里的力量有限,可不足以让你接连跨阶段化人啊!”玄鸟蹲下去,边渡入灵力为他缓解疼痛,边诧异道,“这朵花是怎么回事?是霏露娜神明留给你的神器吗?”
沐容却疼得说不出话,他咬紧毫无血色的下唇,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记得一年前,自己贴身留存的“勿忘我”种子突然开花,当时他认为已经到了霏露娜所强调的“时机”,于是就将花吃了下去,并因此得到进阶。
怎料那朵小花一直留在他体内,直到今日,又令他的修为大幅度提升,甚至让他恢复到了接近上辈子的境界。
“这应该是存档数据吧?”见状,芙珥忍不住问系统,“你……不,霏露娜是第一个游玩《山海镜》的玩家,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将沐容的记忆和修为分开存档了。只要条件达标,存档就会被触发。”
【您怎样理解都可以。】“霏露娜”似乎并没有为此解释的打算。
“要是我兄长已无大碍,我先带他回去休养?”旁观的水云问,“前族长‘成神’归来,是要准备许多仪式的。”
“行呀,这里暂时也不需要我们了。”玄鸟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在这儿布置出更隐蔽的结界,除了神明,谁也无法进入的那种。”
争凛和最熟悉章莪山的沐容兄妹、毕方交换完眼神,才对她点头:“麻烦您了。”
玄鸟当场就捋起袖子作法,一层接着一层隔绝结界很快成型,就连最外侧的裂谷也被幻术遮挡,变为堆满碧石的平地。
“好啦!要是有大妖经过,也会被我的幻术蒙骗,误以为这里的裂谷消失了。”玄鸟边解释边伸懒腰,候在一旁的毕方忙上前,赶在她后仰倒下去之前接住她。
“您累了!需要立刻休息!就去……”毕方本想说“就去咱们的领地”,可一想到那里并没有供人族休息的小窝,下意识向争凛投去问询的目光。
“就去咱们的领地吧。”芙珥补全了他的话,“软床还是能现搭的。”
争凛如实转告,随后现出妖身,等待芙珥爬上背,打算回领地后立刻和她一起造床榻。
水云也准备带沐容离开了,身体娇小的男孩几乎被它柔软的羽毛完全裹住,根本不用怕中途掉下来。
临走前,水云忽然转向他们:“要是二位神明想见证‘新神’的回归仪式,七日后可来我族观礼。”
它抖落两根羽毛,振翅飞向天穹,转眼消失不见。
“这算邀请函吗?”玄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朝还在飘飞的羽毛一招手,接着走向争凛,将其中一根羽毛放在了他空荡荡的背上。
等芙珥收好羽毛,争凛再腾空飞起。
他一路无言,尽量让自己去回忆人族床榻的结构,可想着想着,又不自觉地去回味玄鸟和沐容所说的那些话。
“你也介意散灵的事,对吗?”
芙珥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不认为频繁的死而复生是好事。”争凛低声,“哪怕这个过程其实很漫长,哪怕……沐容是自愿。”
“这样的死亡会让人变得麻木,继而漠视生命。”芙珥说,“也不知你有没有感觉到,沐容好像越来越容易走极端了,我有点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精神状态会很危险。”
她没有告诉争凛,其实自从得知沐容当年选择以死来呼唤霏露娜归来时,她就已经有这个猜测了。
不管在哪个世界,不管对于什么种族,持续的绝望如果始终得不到排解,定会将人引入崩溃的深渊。
“可我们除了尽快拜入长留山,得到接触那位白帝少昊的机会,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他。”争凛提醒,“更何况,他的心结根源应该在霏露娜神明身上,也只有真正的霏露娜神明回来,才能救他。”
芙珥明白,正因明白,她才会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