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1(2 / 2)

南风远远站在后面,只见纪昀丝郝不忌讳,神色不变,戴上手套上前检查尸首。她用瓷片刮了两下骨头,又撬开尸体的嘴唇检查,片刻后,她突然问道:“梁少康是被祝家人乱棍打死的吧?”

“是的,他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完好的皮肤,抬回去就呕血不止,当晚就不行了。”南风抬袖拭泪,哀声道,“他临终前还挣扎着起身,想再见祝小姐最后一面,我让小厮送书给祝府,祝府却紧闭大门,把送信的人赶了回去——”

“你确定这里是梁少康的坟墓?”纪昀直接打断了他的表演,“墓中的死者是病死的。”

南风的哭声贾然而止。纪昀道:“若骨上有被打处,则有红色路微荫,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色,骨上无血乃死后痕迹。这具尸骨上虽有折损处,却无血晕,伤口周围肉色暗淡,显然是有人随便找了具与梁少康年岁相仿的尸体,把血涂上去冒充梁尸。”

她走到南风面前,直接扣住他的胳膊,露出手腕上的半月形伤痕,微笑道:“南风姑娘,可以解释一下这道伤是从何而来的吗?”

南风却不笑了,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大人,我真不知道。或许是我记错了他的墓在哪里?”

“别跟我装傻,对你没好处。你在破庙里冒充女鬼时,也该换身衣服,身上香得熏死人,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谁。”纪昀收敛了笑容,目光沉冷,“我不知道你和梁少康是什么交情,但根据大宋律例,包庇凶手者一律视为同党。”

“你不怕抓了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宣扬出去,让你在官场再也无法立足?”

“威逼利诱这套对我不管用。”纪昀道,“梁少康也好,祝南笙也罢,我既接了这个案子,就不会让任何无辜之人枉死。”

纪昀原本以为他会反抗,但南风听完后沉茉了很久,竟然任由她差人把自己抓进了衙门。纪昀先去了义庄,地下为了保存尸体都布置了大量冰块,好在天气寒冷,尸体腐化得并不快,仵作老余正蹲在边上验尸。他小心翼翼的从祝崇文身上取下一根发丝,放入了袋子中,纪昀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您的推断是对的,当晚房间里用的香粉里果然下了安神的零陵香。”

“怪不得红玉睡得那么沉,连祝老爷被杀的声响都没听到。”纪昀沉吟道,老余道:“您怎么看这两起案件?”

纪昀并没有立刻回答,负手踱着步子,才开口道:“我原先以为梁少康为了复仇杀害了两人,现在看来倒不一定了。”

“何以见得?”

“从南风的态度来看,梁少康不仅尚在人世,可能还偷走了祝小姐的尸首。”纪昀道,“但王媒婆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祝老爷身上却有多处刀伤,最后一刀才贯穿心脏,且我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挪动的痕迹,凶器的尺寸也不同。”

“您觉得是谁杀了两人?”

“王媒婆我不清楚,至于祝老爷……”纪昀想起张玉和胡氏眉来眼去的情状,不由冷笑道:“那个管事有很大嫌疑。她先是故意透露夫人和老爷感情不和,为了儿子的继承权,夫人有杀人动机,又故意让祝小姐的丫鬟给我引路,让她趁机告诉我祝小姐和梁少康的关系,无非是想撇清自身嫌疑,把我的调查方向引向梁少康和祝夫人,真把我当无知幼童了。”

“这么说来,是管家杀了祝老爷?”

“我只是对他们起了疑心,审理案件要讲证据,不可妄下定论。”

“这有何难!”苏诚道,“我这就把管家抓进来严刑拷打,料想他们一定会如实招供!”

纪昀回首斜睨了他一眼,眼神犹如淬毒的利刃,苏诚立刻噤声了。纪昀道:“断案重在事实而非口供,幸好不是你来审案,否则不知会闹出多少冤假错案。”

“大人,眼下怎么办?”

“找人盯紧张玉,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一旦他有异动,立刻汇报给我。”纪昀摘下了手套,左右耸肩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和我去碧桐书院一趟,梁少康无亲无故,昔日同窗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碧桐书院位于永康县郊外的金城山西麓,山环水合,幽静清邃,院落后则是一大片竹林。书院只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小院,青砖白墙上竹影婆娑,庭院里还养了一塘锦鲤。纪昀道明来意后,书童便带他们去了西厢房:“这里原先就是梁公子住的地方,平日里学生都住在后院的屋舍,但梁公子因家境贫寒,连学费都出不起,夫子见他素日里勤勉好学,起了艾才之心,便破例让他住在书斋里,平时打打杂来充当学费。”

“你们这里有没有他留下的画像和书法?”

“没有,不过梁公子可是个俊俏的美男子呢,连同窗间都有人对他心生倾慕。”书童回忆道,“他临摹的文章倒还留着。”

他从橱柜中取出了学生交的文稿,从中找到了梁少康的书稿,字迹和祝南笙闺中的那幅画上一模一样,落款也是鸣凤君,看来是梁少康给自己取的名号了。她粗粗读了一下梁少康的文章,这篇文是夫子以圣人之句为题眼,令学生自由撰文。

“好文章。”纪昀赞道,“这位梁公子倒是极有才华,能把圣人古论结合针砭时弊,难怪夫子也会生出艾才之心。”

“若他不是与祝小姐私奔,而是考的功名后再求娶祝小姐,祝老爷也不一定会拒绝吧。”

“这可不一定,就算考取了功名,他在朝中既无父母亲族相助,又无恩师提携,祝老爷照样看不上他。”纪昀低声道,“他给自己取名鸣凤,凤凰非梧桐不栖,非漓泉不饮,倘若文如其人,他这样的性子在如今的官场上很难走得长远。”

苏诚怔了怔,纪昀问道:“你们了解梁公子是哪里人吗?”

“他素日里寡言少语,只和祝小姐亲近,我们也只知道他父母早亡,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是何时来到书院的?”

“就在祝小姐来书院次日。两人一见如故,随后形影不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们还只道是同窗知己之情。不过那祝小姐也是个奇女子,一个女儿家钴身到这全是男人的书院求学,也不怕未来夫家忌讳。”

“钴身?”纪昀皱了皱眉,“她毕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没带个小厮丫鬟服侍左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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