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腾凌大鲲化,浩荡六鳌游(2 / 2)

范仲淹的佛学素养,更是登堂入室。他在宣抚河东途中,偶获一卷佛经,当即识别出乃宋初刊刻《大藏经》之外,他对佛典的熟悉程度和博闻强记令人惊讶。早年,范仲淹曾在邹平醴泉寺借读,师从高僧攻习儒学。他在《上执政书》中云:“释道之书,以真常为性,以清静为宗,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范仲淹的学术思想融合了佛教许多有益的因素。

宋学是汉学的变革,一反汉儒章句训诂之学,转向研究经典的义理,达到通经明理而经世致用的目的,追求内圣外王的最高理想。为此,它回应魏晋以降佛道的挑战,融儒道佛于一炉,构成“致广大而尽精微”的博大精深的宋学,演变成中华传统文化的主流。

在这次文化大变革中,范仲淹以其卓荦不凡的智慧才华与人格力量,披荆斩棘,拓荒开路,不仅自己取得显著的学术成就,而且导引及影响了创建宋学的大批精英。

范仲淹对宋初三先生胡瑗、孙复、石介,有着直接的教导、识拔之功;对著名思想家李觏、张载有教导、识拔之功;主盟文坛的欧阳修、诗人苏舜钦、古文学家尹洙、书法家苏舜元等,范仲淹与之皆有过从甚密的友谊;对跻身唐宋八大家的王安石、曾巩,他也有过鲜为人知的赏识、援引与交往;司马光、苏轼等对他更是极为推崇。

在北宋思想文化学术界,范仲淹开宋学学风之先,辟宋学治学之路,是德高望重的领袖人物,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宋学开山。

何处潮偏盛,钱唐无与俦。

谁能问天意,独此见涛头。

海浦吞来尽,江城打欲浮。

势雄驱岛屿,声怒战貔貅。

万叠云才起,千寻练不收。

长风方破浪,一气自横秋。

高岸惊先裂,群源怯倒流。

腾凌大鲲化,浩荡六鳌游。

北客观犹惧,吴儿弄弗忧。

子胥忠义者,无覆巨川舟。

这首《和运使舍人观潮·何处潮偏盛》诗,范仲淹借着写钱塘江的气势磅礴,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怀。大潮来得凶猛,“北客”看到这奇观,非常害怕,认为这大潮是要摧毁一切。而南方的吴人,却在江里无忧虑地摆弄船只。

汹涌的大潮、广阔的江水,才能使大鲲和大鳌畅游无阻。大风大浪是推动事物向前发展的条件,是自然法则。范仲淹当初推行“庆历新政”,就是为了社会向前发展。

他借大潮的自然现象,说明自己在改革大潮面前,无所畏惧。他是吴人,自比“子胥”忠义,告诫“北客”(暗指政敌),并非要推翻朝廷,而是顺应时代的发展的潮流,改革是必然的。

范仲淹胸中的波澜,也如钱塘江气势磅礴,他要将忧患天下冲刷去,建立“乐与人共”的理想社会,这是他终身的抱负。

但是同时,晚年多病的范仲淹,面对宽阔的钱塘江,心忧着国家的命运,其中也暗含着感慨、无奈。“谁能问天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时苍天能帮助北宋朝廷呢?范仲淹没有答案。

皇祐三年(1051年),范仲淹升为户部侍郎,调往青州任知州。正逢河朔饥荒,范仲淹又成功地运用在浙西之策,既平抑粮价,又帮助青州百姓渡过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光。

不久,因冬寒病重,范仲淹请求至颍州(今安徽阜阳)。在范仲淹患病时,宋仁宗便经常派人送药慰问。

皇祐四年(1052年)正月,朝廷调范仲淹任颍州知州。前往颍州路上,行至徐州时,范仲淹因病重停留。

五月,范仲淹感觉大限将至,便向宋仁宗呈上《遗表》,念念不忘仍是社稷长远,邦国兴衰。他以将死之言规劝仁宗:“伏望陛下调和六气,会聚百祥,上承天心,下徇人欲。明慎刑赏,而使之必当;精审号令,而期于必行。尊崇贤良,裁抑侥幸,制治于未乱,纳民于大中。”

范仲淹还对“事久弊,则人惮于更张”深感忧虑,对自己“功未验,则俗称于迂阔”深表遗憾。但对于自己身后之事,范仲淹却只字未提,保持了一生坚守的大忠和大节。

范仲淹经天纬地之才用之未尽,忧国忧民之志屈而未伸,他的遗憾是泣血的遗憾,正如韩琦在《范文正公奏议序》中感叹:“不幸经远而责近,识大而合寡,故其言格而未行,或行而复沮者,几十四五。”真是未了之英雄,至性之君子!

五月二十日,范仲淹在徐州与世长辞,享年六十四岁。范仲淹晚年拿出毕生积蓄修建范氏义庄,自己却独无余资,病逝后穿着旧衣下葬,连丧礼都是友人凑钱举办的。

十二月,范仲淹葬于河南洛阳县尹樊里万安山下。

范仲淹病逝后,宋仁宗嗟叹哀悼许久,又遣使慰问其家人。下葬之后,仁宗亲自题写范仲淹墓的碑额为“褒贤之碑”,加赠兵部尚书,谥号“文正”。后经屡次加赠为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楚国公。

靖康元年(1126年)二月,宋钦宗“褒赠近世名臣”,特赠范仲淹为魏国公。

五百九十年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康熙帝颁诏“以宋臣范仲淹从祀孔庙”,称“先儒范子”。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又允许其从祀于历代帝王庙。

从寒门孤儿逆袭成千古名相,再到天地间第一流人物,范仲淹文能治世、武可安邦,是一位堪称完人的肱骨之臣,世所罕见。

范仲俺有自己励志而又传奇的一生,活成了天下读书人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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