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心气13（2 / 2）
“你好小气。”
儿子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拉长了脸，我知道他是在佯装生气。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下床去了儿子的房间。这个小家伙已经“呼呼”上了，鼾声均匀四起。我帮他掖掖被子，摸摸额头，儿子有晚上睡觉出盗汗情景，这段时间一直服药。我摸到额头干燥，看来这药效果还不错。
“妈，怎么还不睡？”
儿子醒了。
“马上睡，看看你。”
“赶紧睡觉去”
“好！”
我轻轻走出儿子房间，也上床睡下，看看时间，再有几分钟就零点了。
前几天，十七岁男孩跳桥自杀的视频，触痛了每一个母亲的心。震惊、难以置信、痛心等等情绪排山倒海地向我袭来。
而后，我瞬间脊背发凉，因为我的孩子也曾险些成为那个向绝路奔跑的身影。
我有一个优秀的儿子，自强、上进，让我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妈妈。
一次与朋友闲聊时，一位妈妈问我，
“你儿子那么棒，怎么不出国留学呀？他将来肯定能上个世界名校，你可别把他耽误了。”
这话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我也为孩子付出了很多心血来培养和照顾他，怎么说得我好像阻碍了他发展似的？
可转念一想，身边的家庭确实一个个都把孩子送出国了，说到孩子在国外的成长都滔滔不绝。儿子也常说起又有朋友要去留学了，他语气里的羡慕，我过去一直忽视了。
于是我们马上开始合计留学的事情。虽然也听说过孩子太小出国可能会有种种问题，但儿子一直以来的优秀，让我们对他十分有信心。
于是，“留学”这件对很多家庭来说的大事儿，在我家很罕见地就草率决定了。从萌生留学的想法，到去年九月送孩子上飞机，不过用了五个月而已。
然而，正是这样的仓促和盲目，埋下了儿子留学生活的定时炸弹。
我从未预料过有朝一日，他会在电话那端哭着朝我大喊：
“你们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就别管我！”
“你们什么都帮不了我，我快要疯了！”
孩子刚到欧洲时很开心，特别热衷于跟我们分享各种生活见闻。至于学业上，孩子一开始也确实向我们表达过一些压力。
儿子到欧洲是读十一年级，但学校要求他补修十年级的课，否则学分不够无法毕业。他问我们对他选课有什么建议。说句实话，我和他爸压根儿都不知道加拿大高中还有选课这回事，只能鼓励他根据自己的兴趣和需要来决定。
去年十月，儿子认真地跟我说，他觉得学校没有学习氛围，学风也不是很好。而且孩子居多，大家在一起很开心，但是很少聊吃喝玩乐以外的话题。
我当时想当然地认为，欧洲教育就是这样的，不像国内的严格式管理。儿子可能只是不太适应。直到后来看到新闻报道，中介为儿子选的这所私立学校，赫然出现在滑铁卢大学公开的教学水分过高的“学校黑名单”上。我才意识到，孩子早早地向我求救，我却疏忽大意……
后来，和孩子的联系渐渐不如一开始那样频繁了。少有的几次沟通，也并不愉快。
到今年一月，我想找儿子聊聊天，他说他在做义工。我出于好意跟他说，
“不是说学业压力有些大吗？要不要省下做义工这些额外的时间，提升一下学习？”
没想到孩子突然就发脾气了，
“做义工是要求的，做不满规定的义工小时数是没办法毕业的，你懂不懂呀？！”
之后，各种我从未想过会从儿子口中说出的尖刻话语向我袭来，而我已经听不见了。
那一刻，儿子把我说懵了。不仅是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更是他那句让我哑口无言的问话。
我发现，我真的什么也不懂。
我不懂欧洲学校的公校、私校之分，不知道孩子的学校质量如何，不知道孩子所在的这类私立学校很多是华人自己开办的，有“清华班”的称呼，即清一色的华人，同学之间可能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英文。
我不懂在欧洲的课业模式，一边大错特错地以为学校会和中国学校一样给学生安排固定好的课程，一边对孩子该选什么样的课一无所知，在他最需要建议和帮助的时候给不了任何支持。
我不懂孩子未来的路在哪里，只觉得他将来应该上欧洲大学，这是我唯一了解过的加拿大名校。转眼孩子十一年级都过半了，十二年级该如何申请大学，我不懂。我甚至连孩子高中毕业有哪些条件都不知道。
我更不懂孩子的心理和感受。他的脾气不是无端出现的，而是面对困难的压力和无助造成的，是在向我们求助却空手而归时累积的，是努力寻求出路却徒劳无功后爆发的。
我反思了我对孩子的留学生活所有的“不懂”之后，找了他无数次，才让他答应和我进行一次长谈，孩子也终于跟我说了实话。
我才发现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在学校，他要面对课业的压力和选课的困扰；他对大学申请也很茫然，对该申请什么专业毫无头绪；一次次征求我们的建议，却毫无收获。
语言关也困难重重，不仅有英文课的难题等着他，还有雅思的难关要过。他曾裸考过一次雅思，在没有系统学习和准备过这么学术的考试的情况下，只考了五分，很受打击。但这件事他根本没有跟我和他爸提过，他说“反正你们也不懂”……
种种困难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负担。曾经一直优秀、没有遭受过挫折的他，很难面对现在这种挫败感。他觉得自己很差劲，学校里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自己的失败，只有游戏里的胜利可以带给他一丝快感，只有那些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可以给他一些安慰。他说，
“我已经一周没有去上学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就哭了。我想象着他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受着内心的折磨，想象着他昼夜颠倒地在游戏里找安慰的样子，我想为自己过去的无知和疏忽向儿子道歉一千次、一万次。
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我决定辞去工作，去外国陪读，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
刚来到儿子身边时，他还是有些抵触。
那堵无形的墙，我只能一点一点拆掉。
比起他的学习，我首先关注的是他的心理健康。更多地倾听他，从他的角度去思考和理解。孩子都有调皮的时候，也有叛逆的阶段，但没有孩子会无端地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与父母对抗。当孩子能够感受到家长的尊重，他们也会敞开自己的心扉。
同时，我们都意识到过去的问题都源于对留学的无知。如果想要回到正轨，我们必须一起恶补，共同学习和成长。
我鼓励儿子再战雅思，如果能在十二年级之前攻克，将大大减轻之后的压力。裸考的成绩不理想，那我们就寻求专业的帮助。在这个过程中，我陪在孩子身边，他在学习雅思的时候，我也因为刚到欧洲语言不顺畅在一直学习，看见我的坚持和陪伴，孩子感觉更有了学习动力。
后来，在专业的雅思机构的摸底测试中，学校帮儿子找到了拖他后腿的薄弱点，推荐了适合的课程。孩子学了一段时间后说，原来雅思考试有这么多的技巧。想想之前的裸考，感觉自己“无知者无畏”的勇气有些好笑。
儿子将升入十二年级，我们要一同迎战“大学申请”。我知道这是我们母子的又一个难关，但是我相信只要平复了孩子青春期的心理问题和情绪，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勇敢的去面对。
通过学校老师的指导，我们终于摸清楚了一些门道。
各种正推、倒推，结合孩子的能力和兴趣，儿子和老师一起定下了可行的十二年级选课方案和备选课程。
之所以能把选课问题解决，也是因为孩子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专业——工程。在儿子这个年纪，很少能对各个专业有深入和准确的了解。我和儿子一起看了很多大学的简章，也查找了很多的资料，还有不少介绍专业的文章我们也收藏了，了解了各个专业以后，我们也经常交流彼此的想法，最终孩子定下了自己的目标。
两周前，儿子认真地跟我分析了自己的情况。他认为自己的优势是学习基础不错，也肯努力。但是他来加拿大的时间短，学业进度紧张，加上之前浪费了时间，自己十二年级时的大学申请还是有很大的压力和风险。
但是我丝毫不像以前一样感到迷茫和恐惧。
因为我相信和尊重儿子的判断。当他能够关心自己的未来时，我该做的就是给他支持和鼓励。
儿子最近总是通过辅导班和网课去提优；二是去跟老师深入沟通，挖掘他的经历、思想和亮点，为大学申请文书做准备；三是他自己也喜欢和老师交流，他们能理解他的各种情绪，也能及时地给他好的建议。
我看着现在几乎完全重回正轨的生活，再想起过去，觉得连那段记忆都是灰白的。
但好在我和儿子找到了属于我们的路。
也许你和我们有相似的问题，也许你和我们有不同的困扰，身为母亲，身为过来人，我真心地希望每个留学生家庭都不要像我们一样走那么多弯路，但也希望大家都和我们一样幸运，及时找到方向。
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家人的陪伴和正确的支持必不可少，关注孩子的心理发展道路，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才能更好的帮助孩子认识问题，解决问题，让孩子顺利的度过青春期。
“妈，太阳晒屁股了，你怎么还没起床，我的早饭呢！要迟到了？”
儿子一脚踢开房门，一声喊醒黄粱一梦的我，揉揉眼睛，看看时间，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说：
“这是罚款，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吧！”
说完，倒床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