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撕裂二人(下)16(1 / 2)

暴雨来临了。

风雨猛烈地冲击着废弃库房上的窗口,气流在交叠的玻璃间穿过,发出如女妖般的尖啸。雨水从窗缝中淌下,浸湿了石灰裸露的墙壁。

随着一声雷鸣,幽暗的室内陡然一亮。

奥罗拉•伍尔芙打了个抖,咬住舌头不发出声音。她瑟缩地躲在一组钢材的背后,死死地掐住自己擦伤的臂膀,警惕地注视不远处被锁死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后突然又传来刺耳的雷鸣声,随后是重物挥舞的破空声与野兽受伤后的咆哮。

不对,这不是雷鸣,是那个怪物。

意识到这点的奥罗拉•伍尔芙下意识抓起地上一枚长钉,战栗地盯着门上的铁锁有没有打开的迹象。

不……这是杀不死他的。那个警官对他射了十几发子弹,他都没事,就凭借这一颗钉子怎么可能杀得死他。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铁锁被粗暴的扯开、崩碎,门缝中探出一只伤痕累累的老手来。乔伊斯•霍普金斯生硬地将变形的门框和门板扳直,然后一脚踹开了沉重的铁门。

他将断裂的铁锁丢在栏杆上。锁链受重力从其上滑落,“砰然”砸在墙角堆积的铁皮上。

“爱尔兰人?”男人脸色阴沉,一边擦手一边踱步过来。

奥罗拉•伍尔芙摇摇晃晃地起身,还不等他靠近,就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攥着长钉朝男人扑了过去。她在慌乱之中来不及调准步伐,整个身体前倾,竭力对准他的眼珠刺了过去。

铁钉在男人的虹膜上弯曲,反作用力导致它从女人的手中脱出。乔伊斯稍稍偏过身子,由着奥罗拉•伍尔芙在地上摔倒。

这个女人因为疼痛而哭了出来。

“扎得倒挺准。”

乔伊斯俯下身抓起她捂着的右手,那里已经被铁钉的螺旋纹擦伤,随手一挤就能像熟透的果实一样攥出血来。他不顾女人的反抗,对伤口吮了一口,说道:“是凯尔特人没错。”放下女人的手,他摸了摸她的一头红发,“可惜了,可惜了。”

奥罗拉•伍尔芙的眼里,那个男人的五官痛苦地纠缠在一起,仿佛被锁链束缚的囚犯。可是他的语气却是割裂般的风轻云淡。

“算了,临走前多吃点好的也不是不可以,”乔伊斯•霍普金斯说这话时,整张脸都在因疼痛而抽搐。他用带着血腥味的食指抬起奥罗拉的下巴,想了想才说:“女人,我要死了。”

奥罗拉•伍尔芙瑟缩地点点头。

“如果没有出问题,你本来今天晚上就能结束痛苦,但是可惜了,你的痛苦还要持续下去,我对你有别的用处了。帮我做件事吧。”

“……你要做什么。”

乔伊斯•霍普金斯冷淡地说道,对待她好像是对待一条随手捡来的狗:“我要拿你做几道前菜来搭配我明天晚上的鹅肝……”

………………

现场的工作正在有序地开展。

乔治•弗莱明刚和小女友打了电话,拿着汇总后的消息就找到了一夜未睡的卡梅伦•加西亚。

卡梅伦正卧在附近的咖啡馆卡座里,伏在玻璃茶几上睡着了。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杯咖啡,眼下还正冒着热气。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乔治将雨伞收拢,挂在门前的挂钩上。

一旁的服务员帮乔治关上门,“应该是三十分钟前吧,您需要我替您叫醒他吗?”

乔治摇了摇头。

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去摇醒他,手机铃声一响,卡梅伦自己就起来了。下意识地在桌前坐正,尚未清醒的警司掏出了口袋里仍在震动的手机,看到通讯人的名字后他的脸色很快变得厌倦而疲惫,犹豫再三拒接了电话。

“老天啊。”

他摸了把额头,端起热咖啡抿了一口。

“您的夫人?”乔治•弗莱明坐在了他的对面,看样子是方才瞄到了他的联系人。

“外面雨还没停啊。”

卡梅伦偏过头看着屋外漫无边际的雨幕,如铅涂的阴云已经铺满了整个天空,不容见得半点天光。银白色的电蛇在高空中一闪而过,随后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拉好的警戒线被大雨冲落了,随着水流漂浮在长街之上。一辆警车打着车灯停在咖啡馆门前,雨刷徒劳无功地运动着。

“还有多少人留在这边?”

他给温热的咖啡投入一颗方糖,注视着门外挂着的几把雨伞。

“雨实在太大了,再加上同事们把附近的录像全部拷过了。大家就都先回去分析信息了,”乔治说道,“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人,就剩下两位分局的同事和保罗。”

“有什么发现吗?”

“录像还在分析之中。”

咖啡早已不烫了,糖块没能很好地融化。卡梅伦端起咖啡杯,顺口问道:“现场保护好了吧?取证工作不要落下。”

“已经处理好了,保罗会留下来在这里负责,”乔治•弗莱明试探着问道,“总局那边打来了电话,总警监要您回去一趟。不知道您能不能回总局指导工作。”

……威尔•科本吗?

卡梅伦知道总警监威尔•科本会来找他兴师问罪,责问他有关杰克的事,只是他也不曾料到会来得这么快。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事,就当下情况,哪怕他拜托自己的老丈人也怕是无济于事了,还不如体面一点自己乖乖过去领罪。

但愿老奥马尔还不知道他儿子死在了我手里,但愿吧……

“那我们走吧。”似乎是强迫自己清醒些,卡梅伦饮干了咖啡,缓慢地摇了摇头。

“车已经在外面了。”乔治•弗莱明替他拉开门,打开了门外的雨伞。

冰冷的水汽迎面而来。

警司钻进副驾驶之后低头看了眼腕表,被雨点打湿的机械表盘指针正好对准顶点,当下已经是下午十二点钟了。

天空从未如此低过。灰黑色的天幕朝沥青大道上的车辆们压来,乔治慢慢地松开离合,仿佛带着车辆闯入了喧嚣的毛玻璃之中,满世界都是风、雷声和数不尽的雨线。

雨刷一刻未停的运作着,潮湿的橡胶条和玻璃相互刮擦,刺耳的噪音侥幸地从玻璃里透出来,让人心烦意乱。

回警局的路上经过了一个隧道。

污水在隧道中汇集,甚至涨到了淹没四分之三个车轮的地步。前车打着车尾灯,小心翼翼地向前驶去,仿佛是大湖中的一艘划艇。在寂静之中,卡梅伦打开了电台,“滋滋”的电流声间传来的是B.B.King的歌喉。

“……激情已逝宝贝,

激情已经离我远去,

虽然我还活着,

但是却如此孤独……”

手握方向盘的乔治下意识回头,然后才说:“我在安德鲁先生车上听过这首歌,《thethrillisgone》对吗?”

“每到这个点,这个频道就会播布鲁斯音乐,”卡梅伦沉默了一下才说,“之前我参加州际越野赛的时候,有时候就会调到这个频道。当然了,大多数时候还是听自己带的为主。”

乔治关掉雨刷,让车在水中缓慢向前:“安德鲁先生说你和他当年拿过二等奖。”

“……当时州级赛事还没那么正规,稍稍努点力就可以拿到名次。现在就不行了,无论是车子的性能还是车手的技巧都不可与往日一概而论。”

“嘛,也不能这么说吧。”

幽暗的隧洞里卡梅伦调低了座位,苍白的车尾灯擦过他的额头。男人躺在靠背上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乔治,我都不记得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安德鲁的?”

除了B.B.King的歌声,乔治•弗莱明耳边总是徘徊着车外汩汩的水声。他小心地跟着前车,踩稳了离合说道:“我刚来的时候就安德鲁先生在带我,当时我和几个同期的朋友都是他下面的新人。”

“所以你对他很忠实。”

“……啊,是这样吧。”

这话就说得怪了。乔治•弗莱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有意去看卡梅伦的表情,只是装作全副精力都在驾车上,若无其事地左打四分之一的方向盘。

他身后传来警司疲惫而嘲弄的声线。

“乔治,忠实什么也带来不了。想要得到成功说到底还是靠不要脸面、靠攀亲附戚。这种事情哪怕是安德鲁都想得明白,你却想不明白吗?”

他听见卡梅伦•加西亚嗤笑一声。

道路尽头的黑暗中突然透起一点微光,车辆离开水洼。乔治•弗莱明稍稍地抬起离合,打开雨刷,他抽空朝副驾驶上瞥了一眼。卡梅伦警司正在放低座椅上闭目养神。

电台里顺势过渡到埃里克•克莱普顿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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