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怒从心生无可奈何（2 / 2）
徐钺的心好似沉到了谷底，冰凉而又绝望，而广场上的审问仍旧在继续，徐钺这才注意到薛刚的状态。四肢都已经被折断了，与其说是被吊在柱子上，不如说是被两柄长剑钉在柱子上，随着身体的抖动以及那名将军的鞭打，身体肉眼可见的往下掉，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刚刚……听到薛刚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踪向才被折磨成这样？
“如果现在告诉我，剩下的那两人在哪里，我马上就把你放下来，并且救治你放你回家，我只要这扇大门打开，其他的都不重要。”凌将军看着面前的顽固少年，头疼的只能换一个方式来得到自己的答案。
“做……做梦！”
在徐钺的视角里，他能看到薛刚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被钉在柱子上肯定很疼吧？既然他们都说了会救治你，你就说吧，这又没什么，反正你也不清楚我们的位置，随便说一个，不要再被折磨了不好吗？如果说是因为顾忌情谊，徐钺自己都觉得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了，他们之间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情谊，之前利用薛刚来保全自己的时候，早就将情谊花光了。
“哦？是因为我把你的好兄弟全杀光的原因吗？仇恨我？没那个必要，你要明白，朋友对于真正的高位者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这名在外受人敬仰的圣灵拿出一个雕琢精致的小瓶子，“看见这个了吗？只要你和我说了，这瓶接受过祭祀赐福的圣药就可以用在你身上，下一刻就能把你放出去医治，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起誓。”
薛刚颤抖着仰起头，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前就准备聆听，然而下一刻，震撼人心的咆哮在广场内响起，带着满腔的愤怒和最后的鲜血，如雷贯耳——
“滚！”
咔擦——
徐钺能看到薛刚的身体被巨力一分为二，夸张的力量使得各种恶心的汁液混合着血浆四处飞溅，那颗高傲的头颅在半空之中不断旋转，旋转，掉到了徐钺的面前。
愤怒、不甘、后悔……种种难言的情绪停留在其中。
他怔怔的看着那颗无法瞑目的头颅，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断掉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其实他也不确定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真的不想暴露他们，说不定是因为仇恨，是因为那最后的骨气，是因为那属于武勋的自尊？
但是，有一件事情，确确实实，明明白白的摆在他的面前——
薛刚，是因他而死的。
不管做出这件事情的本意是什么，但是结果是这样，那初衷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愤怒啊，真愤怒，真想冲上去一刀劈了他们，真想把他们全家都杀了，真想复仇啊！
但是怎么复仇？
徐钺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场地中那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他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在他前十五年的人生中，面对欺压和凌辱，从来都是选择逆来顺受，从来都是忍气吞声，从来就没有向别人复仇过。
难道就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吗？
少年无力的垂下微微举起的手臂，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光靠想就能如愿的，大部分情况总是越不想什么结局就越是像什么。
小时候在王府里，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自觉地独自玩耍，反而是一遍遍尝试着融入其他孩子的群体，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被排斥，不管他做什么，帮别人打水、打扫卫生、上交自己的月钱……换来的从来就不是友谊，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印象中最后一次改变是在玩一个鬼捉人的游戏，大家分好了人和鬼，人是要躲藏起来，鬼则是蒙着脑袋抓人，很简单的游戏规则。那一天徐钺给府里的嫡子自愿充当小马绕着王府骑了一圈，换来了一起游戏的机会，结果当他信心满满的蒙好眼睛准备抓人的时候，边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所有人都逃到高楼上远远看着徐钺滑稽而又可笑的在那抓空气，最后抓了半个时辰都没有结果的他想要摘下眼罩，但是却被其他人以违反游戏规则为由丢到了府里的小湖，以示惩罚。后来等到自己的母亲闻讯赶来把自己救上去之后，他连着在床上躺了五天，自那之后他也明白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差距。
他改变不了这糟糕的结局，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他只能跑。
徐钺死死咬着嘴唇，慢慢往后退，退到李璇的旁边，轻轻推了推李璇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此前很轻松就推动的身体现在变得无比僵硬，触摸到的胳膊也是吓人的冰冷，他慌张的从地上撑起自己的手臂，跪在地上迅速爬了两步，将手搭在李璇的背部，映入手心的是大滩温热的液体。
少年失了神一般将李璇的身体往出口拖，试图让外面的亮光照清李璇的状况，发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只见一柄断裂开来的剑直直插在李璇的背部，看刀口破碎的形状很容易就分析出来这是被人为折断的。伤口处是已经快要干涸的血枷，整个背部都流满了鲜血，而躺在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的，那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煞白无比，强壮的身体好似瘪了下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残酷的结果——
李璇死了。
不，不，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
生离死别带来的巨大悲伤扑面而来，泪水哗哗哗的从眼角滚落，根本抑制不住，怎么会死了呢？徐钺拼命捂住那哗哗流血的伤口，试图堵住这生命流逝之门，但李璇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点反应都没有。
回想起一路上的艰辛和自己那可笑的坚持，原来一切都是无用啊，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如山般的无力感和自责似潮水般将他淹没，徐钺内心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嘭的一声断裂开来，这个一直在弱者的地狱中苦苦挣扎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失神般的哭嚎着，好像要发泄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和苦楚。
“来……来人啊！谁能……谁能救救我……救救我的朋友！”
“妈妈……妈妈你在哪……”
他想起自己这十五年来求过的所有人，好像都不会来帮助他，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从未有人能够回应过自己。
能求谁呢？
他抬起头，广场上方的挂壁上刻满了神魔之像，威严可怖，恍惚中，身体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幕——
要是真的有神魔，帮我复仇吧，我愿意拿我的命来偿还。
而在徐钺看不到的广场终点，伴随着李璇身体内最后一滴鲜血流进，那扇石龙之门轰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升腾的烟雾从内释放，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直冲而来，若隐若现的兽吼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少年们兴奋的大吼大叫，欢呼着最终仪式的开启。然而，没有人看到，黑暗之中缓缓睁开了一双紫色的眼眸，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片空间回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的荡起，似乎是一面战鼓敲响，预示着这场血腥之战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