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6(2 / 2)
衣用素朴的谢慎,寝屋摆着个大铜镜,用着把红石点缀的玉梳。镜前角落的木盒虽然不大,但常年装着简单成套的女子首饰,以备替换。翻开寝屋箱柜,陈芜的衣裳占了谢慎衣物大半,蚕被柔软,满室淡雅馨香,雕花屏风与山水江山图相得益彰,哪里是个独身男子应有的模样。
这些,都曾是陈芜难以示人的胜利功勋。她把谢慎的住处,当做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家,飘摇孤独的心,落到这里便会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定。
只是此刻,一切都变了。
陈芜平躺在床上,愣怔看着床顶的雕花刻物,变得心事沉沉,难以入眠。
半个时辰后,谢慎批完了最后一本公文。他起身走向屏风,敏锐察觉陈芜翻身挪动的倩影,他解开鞶革的动作一滞、原本浮躁的心情更甚。
陈芜有事瞒着她,她表现明显,却不愿多说。
谢慎不喜陈芜有所隐瞒,他讨厌这种掌控之外的感觉,而他更厌恶的、是对这种感觉的深究。
只是陈芜甚少流露出这一面,他很难让自己不在乎。
谢慎回想今日的布局,始终没明白陈芜低落的心情从何而来。
谢慎拿起烛剪罩灭烛光。他爬到床上里侧,明知陈芜未睡,即便她已经蜷缩面对着他,他也依旧选择平躺、未与其亲近。
夜幕垂垂,须臾的寂静仿佛变得格外久。
“今夜为何前来。”谢慎终究还是问了,有种败给陈芜的无奈。
黑暗中,陈芜向谢慎伸出手。她轻轻抓住他的衣角,移身挨向他,却只闷闷说了一句。“慎郎,我想你了。”
先帝驾崩当夜,谢慎主动来寻她。她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内心已存死志。可他却挨她极近,跪在她身前仰头望她、眼里盛满柔情蜜意,令她沉沦其中。越出雷池后,陈芜将手贴在谢慎的胸膛,即便不用靠上去,也能听见他因她悸动蓬勃的心跳。
原来只是错觉罢了。
陈芜再次将手搭在谢慎的胸膛,紧紧抓着他的里衣,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谢慎听到陈芜的回答,下意识低头看她。他眉头蹙得很紧,难以理解陈芜的想法。她从不会在他面前流露脆弱,即便是多年前的武王府,她也竭力表现着坚强。
许是受氛围影响,谢慎转身将陈芜揽入怀中,搭着她的肩轻轻安抚着。
陈芜深知过犹不及,主动转移了话题。
陈芜提及道:“此事后,宫中妃嫔的位分可能有所调整。新帝吃了这么大亏,明面上得让他过得去,晚些时候,我会寻借口筹办宴事,遣些大臣女眷进宫,重新替新帝充盈后宫。”
陈芜的态度,令谢慎心思更重。只是他没有追问,选择顺话道:“李贵人和张贵妃都可以抬一抬,另立新后的事不急。”
谢慎明知,以陈芜的能力,对付后宫绰绰有余,可他还是会习惯性地提点她,就像当初,她沦落武王府时的那样。
“是。”陈芜也全部应承,一如既往地温顺。
两相无言,谢慎还是提到了那件事。“定安王世子回南郡的事,你要处理好,有什么情况要立即传话。”
陈芜道:“是,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定安王是北朝唯一的异姓王。其先祖与北朝开国皇帝一同打江山,立下建国功勋。开国皇帝特赐其王位、世袭承爵直至今日。即便是残暴的戾帝,想对定安王动手,依旧有所顾虑。定安王如今已年过五十,膝下一儿一女,姐弟二人都深得定安王信任,南郡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定安王世子被先帝召入京都已有三年之久,谢慎决定帮他回南郡,当然不会是突然的善心大发。谢慎用定安王世子与老王爷做交易,以此获得北部侯关的五万兵马。侯关守城将是老王爷的人,除公开的半枚虎符外,老王爷的私符一样可以调动。谢慎希望借此力量,镇压反对改革的世家。
当然,那场梦后,陈芜知道,谢慎的用意,并不是仅此而已。
定安王世子如今就在谢诗茹创办的‘求知’书院,谢慎敏锐地察觉谢诗茹对定安王世子动了情,为了驱逐定安王世子,故而选择了放虎归山这条路。
谢慎恐怕也没想到,最后兵临京都、立旗造反的,就是这位定安王世子。
许氏反对定安王世子回南郡,谢慎利用她名声设局,不过是为了除掉此事障碍。
陈芜嘴上答应,实则却不会让谢慎如愿。
她心里已有谋算,同床异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