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庭故事14(1 / 2)

《罗马假日》是维克托非常喜欢的电影,他甚至还重看过好几次。只是像今天这样身边还有人陪着他一起看倒是头一次。

韶光更是完全沉浸在了电影的世界里,嘴上不停的感叹道:“真好,维克托,真好。电影里的这个地方在哪?我们能去吗?”

“这个嘛,也许可以。但它在国外,我们可能需要多用点手段才能过去。”

“哦,真是太可惜了。我真想亲眼看看!”

看着电影,韶光的手也没停下来,她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塞着饼干。可是吃着吃着她忽然停下了动作,拽了拽维克托:“维克托,再来点饼干!”

维克托眨眨眼,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无奈的说:“韶光,你吃的有点太快了。我这儿的存货都被你吃完了。”

韶光不承认的吐了吐舌头:“我可还没吃满意呢!我今天都给你准备了这么一身漂亮衣服,你就不能多准备一点饼干吗?”

“别着急,别着急。我想下面应该还剩一些。我去给你拿去。”维克托站了起来,叮嘱道,“你就留在这儿等我,好吗?我马上回来。”

见韶光一脸爽快的答应了,维克托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朝着楼下走去。这个时间丽莎和娜塔莉肯定都睡着了,所以他一定要尽可能小心的下去,快去快回,绝不可给自己惹麻烦。

打开柜门,维克托很快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一些存在玻璃罐头里面的曲奇饼干。思考了一下决定把整个罐子拿走,可维克托才刚把玻璃罐抱进怀里,厨房里冰箱的大门就打开了,白冷色的光照亮了厨房。

“韶光!”维克托的心脏差点停跳了,“你下来干什么?快回去!”

韶光不以为意的翻找着冰箱里面的东西,抱怨道:“你动作太慢了,我不放心就跟你出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像我们的冷窖,可块头这么小,里面东西还堆的这么满!哇,这是什么?一块蛋糕?”

“别吃那个!”维克托是醒悟了,他以后绝不能把韶光的话全盘相信,不然她肯定会时不时的考验你的心脏承受能力,“那是丽莎女士的!”

“丽莎女士?这是什么叫法?她是你们家的帮工吗?”

韶光无意间的话让维克托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一种深沉的愧疚感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还没等他辩解什么,脚步声从楼梯上传了下来。维克托和韶光同时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两人飞快的关上冰箱门然后挤在一起,躲在了冰箱后面的狭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渐近后维克托才认出来,起夜的是丽莎。她穿着宽松的轻薄肉色睡袍,身上几乎是一览无遗,维克托都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放。韶光倒是看到有滋有味,还对着维克托耳语道:“维克托,这位美人是谁?你情人?”

维克托掐了丽莎一把让她闭嘴,然后继续小心的观察着丽莎要做什么。丽莎一连没睡醒,像是被人强行从床上拽起来似的,胡乱的揉着脑袋,走向冰箱,嘴上不停的自言自语道:“我真傻......这么大人了还搞这个......简直和妈妈说的一样。真不想承认啊,太丢脸了......”

打开冰箱后,丽莎翻找了一番后嘟囔道:“我的蛋糕呢?我记得我把它放在这儿了......”

维克托用能喷出火的眼睛瞪着韶光,韶光红着脸垂下眼睑,用舌头舔着嘴唇上还留着的奶油痕迹。

“算了,肯定是孩子们偷吃的,谁让他们正长身体呢?不对,维克托都二十多了......”

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没意义的话,丽莎摇晃着回楼上了。渐远的脚步声和房门关上的一声响,宣告着两人终于安全了。

韶光和维克托回到了房间里。而才进门,维克托就急不可耐的小声喊道:“韶光,你过分了!”

“对不起,我是有点得意忘形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韶光现在脸上的羞愧表情维克托很是新奇,“不过那个女人是谁?你叫她丽莎女士?她是你什么人?”

这个问题神奇的瞬间让维克托熄火了。他坐在地上,表情阴郁,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道:“她是我的继母,我父亲的第三位妻子。”

“第三位?”韶光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你从来没说过!”

“因为没必要。”维克托从未和外人(包括卡尔和几位心理医生)讲过自己家里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了,所以也把这些从未找人倾诉过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的第一位母亲,也就是我的生母在我刚满一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

“为什么?”

“不知道。父亲从来没有告诉我过生母离开的理由,事实上父亲他一直都在对我的生母避而不谈。我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也调查过他们的离婚记录,但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没有。她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我们也从不会去谈论她,我所记住的也不过只有她的名字:莉莉丝.肯古尼。我现在已经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因为父亲早就把她所有存在过的证据都销毁了。”

“听上去有点古怪。那你的第二位母亲是——”

“第二位,也就是我的第一位继母,我更愿称她为我真正的母亲。她叫伊芙,是在我一岁半的时候嫁给父亲的。从她身上我感受到了真正的爱,家人的爱,一个母亲的爱。”维克托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的笑,韶光还是第一次见到维克托露出这种沉醉的表情,“在我小时候,她会和父亲陪我一起玩游戏,有时候我赢了她,她会夸张的耍赖要求重赛;她会对各种节日表现出狂热,从我的每一个半岁生日到国际植树节,她从来都不会错过和我一起庆祝的任何一个机会;到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她更从未缺席我的每一次表演比赛或公开课。呵呵,后来我才知道,几乎全班的小朋友都喜欢我母亲,就连门卫的安保和老师都总是毫不掩饰的对妈妈展示他们的好感。我有时也会妒忌,但更多的自豪,为我有这样一位完美的母亲。那段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日子,直至今天也是如此。当父亲有时间的时候,我们三人会开车去郊外野餐,躺在草坪上数着云彩......这就是我所爱的家庭和家人。可是就像每一个故事,从未有过什么永恒的美好。”

维克托说到这儿,脸色变得阴沉而痛苦,韶光甚至都被他的这层感情所影响,仿佛在和维克托感同身受的分享着即将讲到的悲剧。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那事情发生了。”维克托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我的母亲,伊芙.奥古斯,遭遇了一场车祸。那天她提前下班回家,顺路去了蛋糕店取了一个大蛋糕,为了庆祝我的十五岁生日。可是在她回家的时候,一辆因为司机疲劳驾驶而失控的大卡车撞在了她驾驶的小轿车上面。等我和父亲得到消息赶往现场的时候,我们看见的是——”

“维克托!”韶光情不自禁的抓住维克托的双手,如同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勇气借给他,“你可以不用说了!真的!我很抱歉——”

“这又不是你的错,韶光。”维克托双眼无神,表情木讷,“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事实上那辆大卡车没有当场杀死母亲,而是——而是将母亲驾驶的小轿车顶着撞在了一棵大树上。变形的小轿车直接拦腰碾碎了母亲的下半身,所以当我们赶到时,我们看见的是破碎的蛋糕炸的到处都是,母亲的上半身看上去一切正常的依靠着变形了的前引擎盖,后背贴在树上,微笑着迎接我们。可现实是她的生命早已消逝,我们所见到的是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时平静安详的脸。”

维克托又沉默了许久,双手冰冷的如坠冰窖。

“一周后我在葬礼上和她做了最后的道别。自那之后,我和父亲再也不曾谈起过这件事。”

韶光和维克托攥在一起,彼此抓的生疼。

“那位肇事车主——”

“死了。他被抓捕后被关进了拘留所里。可是他在审判的前一天自杀了。”维克托说到这儿是眼睛里闪烁着愤恨的凶光,“他应该感到庆幸,能死的如此安详,如果是我——不,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停顿了一会后,维克托继续讲述道:“我原本以为父亲会和我一样用一生从这次的悲痛中走出来。可事实上,三个月后,父亲就把丽莎女士领进了家门。而在一年后,他们两人就在城市的小教堂里组织了一场简短的婚礼。从那天起我就有了名义上的第三位母亲,第二位继母。丽莎女士住进来的时候还带来一个小女孩,娜塔莉,她成了我的新妹妹。某种意义上,娜塔莉成了我的某种寄托,我把她看作我真正的妹妹保护她,陪伴她,使劲浑身解数的去扮演一个优秀的哥哥该成为的样子。是为了让天上的母亲能见到我的成长吗?我不知道,我就是这么做了。至于丽莎女士......我尊敬她,我知道她分享给了这个家她全部的爱,我也知道她陪伴父亲度过了那段难熬的岁月。可我心中的一个角落就是不愿接受她,让我无法说出‘妈妈’这个词。出于逃避的思想,我以为这个问题会随着时间逐渐被解决,随着我对母亲伊芙的思念逐渐淡去,我会接受丽莎女士成为我的新继母。然后,仿佛是命运在和我开玩笑,最后一道磨难,最后的痛苦降临了。”

维克托低沉着声音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的父亲离开了我。”

“主母在上!”

“警察说,我的父亲在事故当天驾驶着他最爱的小轿车,也就是我们一家三口曾经一起乘坐的那辆车,头也不回的冲下了悬崖。在被打捞上来后,我看见的是父亲浮肿却解脱似的表情。他是自杀的,可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父亲他从未走出接连失去两位妻子的伤痛吗?那我算什么?他在死前,有没有考虑过我?他想过他的儿子会怎么样吗?还是说他就是为了一死才找到丽莎女士,想让她来照顾我接下来的人生?那一天,我崩溃了。我甚至无法——无法继续在这个家里继续呆下去。我成了这个家里真正的外人,我全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丽莎女士!我觉得是自己联合父亲欺骗了丽莎女士至今为止的全部付出一样。我恐惧这些在我内心中不断涌现的想法,但却根本控制不住。生活在这里我只感觉到了死一样的窒息感。就这样,在父亲葬礼的一个月后,我逃离了这个家,借口想要一个人生活,就此逃离了丽莎女士还有娜塔莉的身边。很可笑,对不对?过去我自诩要成为娜塔莉引以为傲的哥哥,我计划全身心的去接受丽莎女士并回应她对我倾注的关心和爱,但我最后做的事却是不辞而别。我伤害了她们,我最后的家人。就因为我是维克托.奥古斯,一个天煞孤星。”

故事讲完了,维克托垂下了脑袋,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韶光没有说话,只是张开手臂,轻轻的环在维克托的肩膀和腰上,抱住了他。随着韶光一点点的给这个怀抱加大力量,维克托也颤抖着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回应了韶光的拥抱。

“你这是干什么?”两人拥抱了足足五分钟,维克托才开口问道。

“给你一点安慰。”

“谢谢,这很有效。”

“那你还想再多抱一会吗?”

“......我要。”

又过了许久,两人才在月色下分开,互望着对方的眼睛,气氛有点微妙。

最后是韶光主动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嘟囔道:“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电影明天晚上再看吧。还有我要教你的新本事,也推到明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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