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山犹是昔人非(1 / 2)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轻言缓笑,抛了一句:“她一个女人,倒比男人都能忍。疼得这样厉害!”然后笑意更盛了。

  马瑞倒真说不出半个劝解的字来,如同他所说,这身体不过是拖一日是一日。他戎马一生,总惦念着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难道真要他在病榻前等死?

  于是他将嗓子里的哽塞生生咽下去,艰涩地说了一个“是”。

  婉初一直在俞若兰的坟前呆呆立了半个时辰。她万万没料到,母亲是葬在这里。

  方才车子一停下,落入眼中的不是黄埃散漫风萧索的荒郊野地,而是一个旧式庭院前头。抬眼见葱葱碧绿的枝丫在粉墙黛瓦上空摇曳,婉初只当走错了地方,却见马瑞先前头引着,拍开了大门。

  有老仆过来开门,恭敬地迎了众人进去。婉初跟在他后头,简直不能相信。

  凿池堆山、栽花种树的小桥流水,曲廊回转步移景易串联着雕梁画栋的亭台廊榭,看不及的图案各异、形状精巧的花窗,脚下迁伸不尽的卵石铺路。镶边绵延的沿阶草,点景的翠竹湖石,转角的芭蕉,花坛里当季的花卉,小品的白石桌椅……一物一景都像是从母亲曾经的一幅工笔画《故园》里走出来的。

  看到婉初不可置信的目光,马瑞平然道:“夫人从法国回来后,一直都住在这里。受了枪伤后,大爷为了照顾方便,才将夫人接到府里。”言尽于此,也无须再多说什么。

  这一处园子比荣逸泽那一处不知道精致讲究了几倍,荣逸泽也不禁感叹:“巡阅使真是有心。”

  马瑞却淡淡道:“这宅子,十多年前大爷就置下了。当时不过图一个念想,没料到夫人真在这里生活过几年。格格怕是没印象了,听大爷说,这园子是照着夫人姑苏老家里长大的园子造的。”

  走到湖中心,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四角凉亭。亭子里偏左的位置立了一块碑,上头只刻了“兰冢”两个字。

  马瑞朝那墓碑鞠了一躬,低沉着声音道:“这是夫人的墓。”

  婉初一瞬不瞬地立在碑前,喃喃道:“她就葬在这里?”

  马瑞点头道:“是。夫人本来坚持把骨灰撒了,可大爷……”

  难怪她不走了,走了一辈子,怎么不累呢?能在咫尺山林里,寻一点故乡的念想,浅酌慢饮地消磨光阴。身旁有个相陪的人,是真情也好,是假意也罢,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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