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间别久不成悲187(2 / 2)

  余靖摘了军帽,擦了擦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荣逸泽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他认得这是傅博尧的侍从官,心里那气泡终于是爆破干净了,糖水一样淌着。想到方才的失态,想想自己聪明一世,怎么遇到她的事情就变傻了呢?可傻就傻吧,谁没个傻的时候呢?继而自失地笑了笑。看着婉初坐进了余靖的车里,心道,傅博尧倒是照顾得仔细。

  真正打动婉初的心的,不过就是那“司令”两个字。傅仰琛总是避而不见,马瑞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相比下来傅博尧显然容易相处得多。不如借着他的法,想办法去后罩楼那里看看。于是才叫住余靖,要他陪着去选贺礼。

  傅博尧从京州回来后就赶上三姨太的生辰。

  傅仰琛重伤总不见起色。半壁江山刚刚到手,他自然是心中高兴,情绪稍稍波动,却又牵动旧伤。那颗子弹因为擦着肺穿过去,到现在还在背部。那天在国际饭店里是强打着精神跳了一支舞。回到家里,已然疼得脸色发白,直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子弹所在的位置十分险要,医生不敢贸然取出来。每日里被伤痛折磨,整个人像脱了骨一样。止疼药如同面丸子一样不抵用,医生也劝他抽食鸦片或者干脆打吗啡针来止疼。

  三姨太最知进退,谨言慎语又温柔识大体。几位夫人里,傅仰琛的伤势也就她知道实情,日常起居也多是她照料。平日里难免被姐妹冷言冷语、夹刀夹枪,也不过是一味忍让。

  那一回见傅仰琛直疼得人都要晕过去了,差点咬断舌头。三姨太在边上看着都为他疼,便大着胆子给他烧烟,要口对口吹给他。傅仰琛还有一丝清醒,抢了烟杆扔过去,抖着声音骂她:“不长进的东西,大烟枪,也是你敢抽的!”他向来对妻妾和气,这样咒骂的事情从来没有。三姨太两头委屈,哭得泪花四溅。

  马瑞也见不得傅仰琛那样受病痛折磨,劝走了三姨太。等到傅博尧回来了,便商量还是先打吗啡针止疼,好歹能让他吃下东西养养身体,能撑一时是一时。那吗啡针刚准备好,傅仰琛有了预感一样,猛地睁开眼睛,扯了点滴瓶子砸过去,呵斥道:“谁敢!”

  他不信自己挺不过这疼,那一个人都可以,他有什么不行?脑子一阵紧似一阵地疼,恍惚里又听见她当时疼得冷笑,把他手上的吗啡针摔了:“我就是死也不要那东西!你想用这么个法子制住我吗?少做白日梦了!”

  他那时候心底无奈又委屈,却什么也不说,自己把碎玻璃整理好:“不要就不要,何必摔碎?仔细扎了脚。”

  她只是冷笑,却又强作娇嗔:“真该什么时候换你疼一回!”

  他这回终于知道她的疼了。只有疼着,才敢放纵自己去想那些不能想的过去。回忆不过就是他人生的吗啡针,扎进肉里,在迷幻里将这人生再沿着自己的臆想意愿走一遭。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