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往（1 / 2）
“看来你是真的觉得自己活够了是么？”
“我是认真的！”启明星说道，“我很想看看你的样子。”
“……给我个理由。”安静了许久后，弈炼低垂着头道：“给我一个能让我同意的理由。”
“因为……”
启明星突然噎住了。
真实的理由他好像说不出口。
“给不出来就出去，不要影响我做饭。”放在案板上的菜刀被弈炼重新抓在手里，才停下没一会的切菜声又重新在厨房内响起了。
“因为我们算是合租的室友吧？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却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样……”
“……”
切菜声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止。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随着菜刀“当啷”一下被摔在案板上，启明星只感觉面前晃过一道黑影，回过神来时自己就被推到了客厅的地面上。
“为什么都要对我的样貌这么执着？！”像是泄愤一样，原本垂下遮住弈炼整张脸的兜帽被他一把掀开，露出了难辨男女的精致面孔。但在弈炼眼眸周围本应是同其他地方一致的冷白色眼眶在这时候却变红了，就好像是被晕染开的红云。
“果然……”启明星眼神不住地在下垂的白色发丝与弈炼的脸之间漂移，不由自主的说：
“果然长得很好看啊……”
“……？”
“你不是长得很好看吗？为什么总是要遮住自己的脸？”启明星不解的问。
“……你还是去死吧。”
“…欸？？”
“我叫你去死啊混蛋！！！！！！”
浑厚到令人听着都感觉胸口发疼的沉闷声音响起，厨房的门“咣”的被关上了。沙发上只剩下被重重在胸口上锤了一拳的启明星。
“呼噜……咕…叽。”巡视完的黑猫跳上茶几，呼噜一下过后发出了独特的“咕叽”声，就像是在鄙视着某人似的。
咔咔几声，厨房的门终于开了。
“弈炼？！”百无聊赖的启明星放下满脸不情愿的黑猫惊喜地叫到，“你终于出……”
“闭嘴，再说话你就别吃饭了。”
启明星的视线再一次朝弈炼看去，但他看到的只有下垂的兜帽。刚刚离他极近的精致面庞，似乎只是惊鸿一瞥而已。
“我…我就说一句……”启明星极其卑微的说到。
“……”弈炼把手里的菜碟子放在了茶几上，“说。”
“你真的可以把兜帽摘下来的。”
“…………”
弈炼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摘下了兜帽。
“那现在呢？”弈炼目不转睛的盯着启明星的眼睛，好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东西一样，“看到这象征着异教徒的头发后，你还觉得我好看么？”
“…原来是这样啊……”经过弈炼这么一说，启明星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
“知道了就吃你的饭，不要再让我这么做了。”弈炼重新抬起手，想要将兜帽给戴回去。
突然轻柔到透着温柔的一下，弈炼的手被启明星骨节分明的手压了下去。
“我不在意的，你的头发。”启明星道。
“…你这个人真烦。”弈炼轻哼着转身回了厨房，又端出来两个碟子。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把兜帽戴回去了。
“这个是……”
“汉堡肉，”弈炼一面回答着一面放下了手中的碟子：“吃吧。”
仍然冒着热气的汉堡肉香味扑鼻，面上淋着的棕褐色酱汁在顶灯下反射出了淡黄色的暖光，并且在蛋包饭的周围还放有做点缀用的、被对半切开的几颗圣女果。这么看来，这两份汉堡肉仅仅是卖相就让人食欲大开。
先前放在桌上的则是两份蛋包饭，不过这两份看起来制作得并没有汉堡肉这么精心，大概是从超市里买来的速食款。
“对了，你要不要番茄酱？”弈炼指着启明星的那一份蛋包饭问到。
“嗯？好……”启明星看着自己被挤上番茄酱的蛋包饭，忽然沉默了，“……”
“怎么，吃啊。”
“不是……这……”
“你不是说自己不在意吗？”弈炼面无表情的把勺子跟筷子塞进了启明星手里，“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吧。”
“…………”
只见蛋包饭上的番茄酱被挤成了五个字：
“变态白毛控”
“……唉。”启明星无奈的叹了口气，吃下一大口蛋包饭，“行了吧？我真的不在意你的头发。”
“姑且相信你。”弈炼白了启明星一眼，道。
“为啥是姑且啊……”
“因为你姓启。”弈炼的眼睛忽然平静了下来，仔细去看看的话会发现里面的光芒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凝固了，只留下弈炼发出的轻微咀嚼声。
“你的姓氏代表什么，我很清楚。”弈炼道。
“…不是……我……”启明星着急了，脸上浮现出慌乱的神情，“我…我跟家里的人不一样的……我…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在意……”
“我知道，”弈炼说道，“所以你能吃到我做的菜。”
“…太好了……”启明星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真是的……故意吓我啊？”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啊……啊？”
“你姓启，对么？”弈炼吃了一口蛋包饭慢慢咀嚼着，可说出的话却无比清晰，“你对他们，怎么看？”
“他们……”
“被处死的人。”弈炼道，“被处死的……‘白发鬼’。”
“他们真的有罪吗？”“叮”的一下，弈炼放下的勺子与碟子碰撞在了一起。
“告诉我。”
“那些流着泪被吊死、斩首、枪决的‘白发鬼’。”
“……我不知道。”启明星如此回答。
“……是吗。”弈炼笑了笑，“快吃吧，要冷了。”
启明星盯着蛋包饭，却迟迟下不去口。
“怎么，喜欢白毛你还怕我给你下毒？”在注意到启明星毫无动作后，弈炼又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弯起来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狡猾的雪狐。
“不是……我只是有点……”
“我没对你抱有偏见，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感受而已。”弈炼说道，“在那种环境里生活很辛苦吧。”
“……”
面对弈炼关心一般的问候，启明星只觉得弈炼身上的真实感愈发强烈了。
“是啊……”启明星放下了包袱，倾诉一样说到：
“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被大人们灌输那些……那些东西。”
“明明周围的一切都跟同龄人一模一样，但是却被强硬的、塞入那些关于对异教徒的仇恨……”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被带去看异教徒被处决的现场。”
启明星干脆放下餐具讲述了起来，弈炼也在静静的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真的，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一次回忆里，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处刑架上有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小孩子。跟我的区别，只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脏污不堪。”
“当时我还在想，这个孩子的头发在洗干净之后一定会像书上说的、围墙外边极寒之地上雪峰的颜色一样吧。”
“就在我刚刚想在这个‘集会’结束之后去见一见那个孩子的时候……”
“我只看到了红色。”
“对错什么的，我真的不明白，”启明星似乎有些哽咽，“没有人告诉我这些到底是对是错……而告诉我这些是错误的人……”
“也已经不在了。”
“现在呢，你怎么想？”弈炼问到。
“我想……大概是错的吧，在见到了你之后。”
“你还真是好骗，”弈炼接着说，“如果你是女的话，怕不是早就被人骗走了。吃吧，别再说了。过去的事不会填满你的胃，也不会变成第二天我做饭用的食材。”
“嗯……”启明星回应一声，重新开始吃起蛋包饭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是他说不出来。
为什么别人看着白发的人都会厌恶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自己却觉得白发看起来很漂亮、很美。
为什么自己在白发的人被处决的时候会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别人却会着魔似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