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归于无意义(2 / 2)

亚当·托达罗说道:“如果您好奇的是苏格主教,那有许多人虎视眈眈地想向您提问呢。对于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相关者,即便面对这座冰棺,他依然是一个超常的人物,几乎与虚构或概念无异;但对于您……两位是共度一段人生的挚友呢。”

他的笑意从嘴角和眼角的皱纹中溢出。江中能够判断出,其中大概是有嘲弄的意思的。

他承认道:“是,我好奇的不是他本身,而是与他相关的这场葬礼。发现、分析、记录他,这样应该足够了。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召集会议呢?托达罗先生,您不会搪塞我说,是为了缅怀这位世人知之甚少的圣城领袖吧?”

亚当·托达罗抬眼,掠过站在他身后一直不作声的若宁,又直视他说道:“在秘诰所举行葬礼的决定主要是由罗尔德女士和克拉克先生做出的,我不会擅自揣测他们的意图。至于我,江先生,能和您在这里对话便是目的之一。”

江中不自觉地扶上冰棺,打了一寒颤。他环视幽光絮絮的房间,一口充斥无奈的怨气呼出。

他皱眉道:“这可不是我期待的回答。您不会将这个房间锁上,幻想着逼迫我就能指引出‘正确的道路’吧?”

亚当并不正面回答,他摇头道:“您言重了。我也快到退休年龄了,正准备着轻松的养老生活呢。毕竟无论是哲理会的建设、社会议题还是旧树研究,都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不必为此和您交恶。”

“江先生,对旧树的研究发展到今天,无论其中机制如何,解释的方式又如何,炼金术士们总体对概念的认知强化许多。有些人,包括罗尔德女士,甚至认为如果要接触到真理,就必须探索地下、知道苏格主教和当时唯一的素体进入地下的过程和后续。”

“在见证那个时代的人中,您是我们唯一知道的能够交流的。但也是这样不避讳与现世接触的您,没有留下一篇相关的文本,对术式的发展也没有明显的贡献,对与刻录有关的事情也从不表态——赖安·黑格还想过您会出于良心来阻止我。不知您是否知道,甚至有人猜测,是您引来了洪水,架起树网,将世界的版图阉割。”

江中默默听着亚当·托达罗的话。是他所知的那个滔滔不绝的亚当,偶尔就是这样说着令人不快的话。

亚当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花哨的盒子,说道:“不知是谁说过的,‘年老时我对过去只有权力’。我还在追寻流行呢,比如打牌。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和我一起玩乐。请陪陪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吧,他还在为您斡旋,让您免受许多人的打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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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下时兴的双人对战卡牌游戏,咖啡馆中的客人们有不少沉迷其中。

亚当·托达罗席地而坐,江中也顺从地坐下,告诉亚当自己知道规则。若宁仍履行着侍者的职责,站在他身后,兀然地询问是否需要饮水。

江中并不需要,示意若宁不必辛劳地站立。

“若宁主席,您何不和我们一起打牌呢?”

若宁受宠若惊一般,单手按胸,说道:“阁下,我想看着您……和托达罗先生的牌局。”

江中投入到牌局中。他们之间早已达成了共识,亚当并不会使用强迫性手段,而他也不会隐去身影,更不会完全拒绝会面。

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意料,但他明白亚当·托达罗的意图。一部分大概确实缺少牌友,一部分不过是已成习惯的不痛不痒不深入的试探,一部分是需要给联席会议的其他参与者一个不算交代的反馈。至于打牌,则真是这位老学究不断更新的个人爱好。

但是,在失去一子的情况下,亚当仍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爱好,他的精神坚韧如此吗?

亚当·托达罗掷出一枚硬币。是江中先手。

江中想着自己应该保持沉默,或者至少不要继续提问,避免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们对他每一个额外的动作挂心。他们心中总牵挂着关乎一方世界的大事,总为当下与未来殚精竭虑。

亚当·托达罗却开口道:“江先生,请出牌吧。请放心。”他将硬币再次向上抛出,按下,未揭示结果就收起。

“无所谓意义。如果受缚于对特定意义的追寻,那会在偏执中无可避免地走向谬误。”

“重要的是在不同的生命长度中,我们有这样一段交叠,现下还能共享欢愉的时光。这是孩子们告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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