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03 萨玛瑞亚三日黎明·第三日（2 / 2）

“为什么？”

“因为结局皆大欢喜。”埃律希安说。

伊克利普斯睁大眼睛，“她没有被绞死？”

“没有，”原体摇头，“这是个童话，讲给孩子们听的。”

所以不能那么残忍。

“不过呢，它的毒素是有益的，”原体突然换了一种诙谐的语气，将手中植物轻快地托起，转而露出其因阳光照耀而灿烂的笑容，“控制好剂量，能缓解凡人的热症和腹泻。这可是个新发现。”

于是她便转头，似乎已经对今早的行程感到满足，而开始期待接下来一天的工作了。她迈步，原本停留的地方薄薄地结了一层白霜，很快也都化去，变成晶莹的露水。

伊克利普斯不得不跟随。与来时不同，现在她们速度平平，只是原体仍然需要小心地减缓，几乎是在漫步。但她心情愉悦，每隔一段距离便要俯身去摘取来时来不及观察的野植，将它们收拢在腰侧的口袋中。

“你讨厌变化。”埃律希安突然说道。

这吓了伊克利普斯一跳，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窘迫回应：“但我得接受它是吗？”

原体点点头，而目光却锁定在一株叶片末端生了绒毛的植物上，又好奇，又担忧贸然上手会破坏绒毛那看起来很容易被搅乱的形态。

最终，她选择缓用灵能制造的一小片屏障，将它连根切断，然后封入由晶蓝辉光构筑的、不会流动的空间之内。

“已行之事不会变，未行之事却充满可能，而这两者我都喜欢。”

“但我是多变的，你也一样。”她说。

“如果这又是你那神乎其神的占卜。”伊克利普斯咬牙道。

“不不不，别误会，”原体说，“我只擅长计算某人的死期和寻找丢失的物品——而且有时找回一样东西，另一样就会丢掉，非灵能巫术的使用是需要代价的。而现在我展现的只是，一点点看人的经验技巧。”

“巫术还有非灵能的？”

“当然，怎么会没有呢？这就要说到伊斯敦（Esden)了，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埃律希安看向伊克利普斯，有些犹豫，“......但这个不能告诉你。”

“好吧，”总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就说说你的看人技巧。”

“那么，伊克利普斯，你的革命进行了多久？”

“十三年，怎么了？”

“十三年，”原体若有所思地点头，伊克利普斯疑心这个与“三”有联系的数字又要勾起她的什么带有预示性质的联想，然而埃律希安只是双手一摊，一副俏皮模样，说：“你打十三年仗，我也打十三年仗，你我半斤八两，就谁也别说谁了，哼？”

伊克利普斯感到自己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暗示，或者用于岔开话题的话术？一种被嘲弄的愤懑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另一种顿悟掩盖。伊克利普斯看向原体的眼神多了一丝理解与关切，她说：“只有两种人善于察人，一种是饱经岁月洗礼的长者，另一种是精神饱受灵能折磨的巫师，我希望您是前者，大人。”

“你想说伟大的帝皇子嗣原来是个神经病？伊克利普斯！”

“不不不，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总督轻轻笑出声，觉得自己取得了一次不错的胜利。

而埃律希安气愤地一掌拍在她的背上，并成功令伊克利普斯被打至跪地。原体已经很小心地控制了力道，但仍令她以为自己已经在那一掌重击之下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内脏没有破碎，这是好消息，但血液因此大量涌入了肺部，令她感到窒息。原体抱着双手站在一旁，没有一丝悔意，她说：

“回去好好干活吧，我的总督——伊克利普斯·亚力山德罗娃，你可是萨玛瑞亚的亚历山大大公的女儿。”

伊克利普斯抬起头来，脸色惨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语无伦次地说：“大人，大人，您怎么知道......我......”

“没关系，这种故事我见得很多，反对贵族的是最大的贵族，就像灵能者是对抗灵能大敌的最高效工具一样，有什么可耻的呢？你一定可以应付好萨玛瑞亚的一切，无论是愤怒的老爷还是愤怒的民众，对吧？”

“您不是神经病，”伊克利普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重新站立，“您是个纯粹的混蛋。”

“我原谅你的不敬了，小太阳。”埃律希安笑着说，一边贴心地打开通讯频道，为伊克利普斯安排接送的车辆，“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的兄弟在找我呢。”

仆从为她打开了车门，伊克利普斯疲惫地踏上总督府广场的古老灰白色石砖。

大门两侧仍装备着翻译器的帝国凡人辅助军向她行礼，她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沉重但雕刻精美的原体标志，继续向前走去。

正在忙碌的文书官员与仆役们怀抱着各种文书，他们看起来比第一天晚上要更加疲惫，伊克利普斯记得自己曾下达过让他们注意休息的指示，但他们仍然在争分夺秒地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务，工作好像永远都做不完，而且越来越多。有人短暂地看了一眼已经跨入大门的年轻总督，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书写与审阅，沉默在整个大厅内蔓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像暴雨前夜的寂静，像事端起始前的安宁。

伊克利普斯感到惶然。一定是因为太累了，疲惫的人看什么都疲惫。

她走向驻守在总督办公室的往日的战友们走去，那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也看到了伊克利普斯，却没有了往日的尊敬与喜悦。随着总督的走近，他们绷紧了身体立正站好，将头向天花板仰去，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将手里没有子弹的枪械紧紧握住。

也许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士兵身份。伊克利普斯想着，伸手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她要去筹备即将开始的会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