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08 过渡:崔格良登陆战(3)20(2 / 2)

在他之前,人群曾逃离的中心,一台高如原体的人形机械僵硬地向他偏转,积压的灰尘倾泄而下,自背部延生有手臂六条,其上铡刀锈迹斑斑,与斩杀尚户呷的凶器别无二致。

它的颈部震颤着,拉扯发声器: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убивай..те...”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它的独眼闪烁着的虚弱的红光,终于在彻底将阿库尔杜那纳入视野后充实起来,连同因长久未运动而产生的迟钝也消失不见。然后它从发声器中挤出了一个简短、清晰的词:

“Нечисть.”

……说的啥啊?阿库尔杜那举起剑,敌方的攻击就自空中袭来。那是毫不留情也毫无技巧可言的劈砍,快速,沉重,如此熟悉。

但冠军将更快,久年失修的器械怎能比得过日夜浸透战火的躯体?

“这就是你们反复提及土星的原因,”他说着,挥舞利剑,将那人形的机械彻底毁坏,“大人们绕这么多弯子,何不直接说出那可憎的名词?”

在钢铁的残骸之后,更多装载了同一副面孔的机械一个接一个地站起。

“——铁人。”

>8/9智库

尸堆之上,原体的怒火在燃烧。

于是我们听见咒语,如沼泽之下的气泡,与沉重的淤泥相互挤压,释放可燃的气体,迷障,我们听见低语:

“……你问我此事由谁掌控,那么现在换你来妥协,我曾种植山楂与马鞭草,丛生荨麻令你望而却步……”

第一个术阵,向九个世界呼唤飓风,横流过山谷之上,置之险境,用以隔绝“心怀不轨的注视”。

反转的哈格拉兹,灵能投影在亚空间组合成意味威胁的符号,如此醒目惹眼,却有着欺诈的本质。她以巧妙的排布,将“呼救”与“幻想”缩合,在减少灵能用量的同时扩大了术阵覆盖范围。我们就藏身于幻像的泡沫之下,那窥探者因而不得不寻找新的视角,或者干脆陷入幻觉的阻隔,再寻机突破。

无论它中计与否,我们都将达成唯一的目的,即拖延时间。

像所有繁杂的仪式,拼合精密的仪器,每一道步骤都不可或缺,我们依指示照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肖感受非现实的力量在想象中流通,浸没于黏稠液体。

有风声。

第二个术阵,是抛出的线团,在崎岖的路上滚动;抛出一根针,跟随它的偶然指向,用以“寻找丢失的物品”。

我们仍然呼唤飓风,然后腾空,借以超越,由个体超越成为短暂的全体,去回忆一件全人类曾拥有的事物;再由抽象化作具体,交错的霓虹的虚影中我们看见它——是蔚蓝色糅合了铁与硅的,转动着齿轮的独眼一只,深深埋藏于寒冷的洞穴。

线将牵引,这是推理与演绎的技艺。我们于是看见灰尘上浮,货车倒退,时间回归此地缄默之日。下一幕,尖啸与哭喊并行,人潮自厂房涌出,拉扯相识或陌生者,拉扯被拽开的衣物以维护最后体面,他们拉扯自己的面容,拉扯领口蔚蓝色眼睛的标志,然后密集的子弹扫射出膛,尖刀从天而降,于是他们跌落,喋血,躯壳散架,将我们也淹没其中。

人形的机甲就踩踏着人类的尸体前行,挥舞刀刃,倾泄弹药。

此惨相连我们也不愿多看,但我们睁大了眼,生怕错过一丝线索,原体向我们展示这一画面,也许有其深意,也许没有,她不怎么爱教育人,但偏偏最懂得如何煽动仇恨,我们于是感受到彼此胸腔中的郁闷。

来,撇开情绪,下一步是去感受空间,双手轻抚这被过度发掘过的土地,祈求它能回应——被钢铁覆盖的壳之下,被熔毁又凝固的,又被水流腐蚀,它们是黑色的沙砾、岩石,破碎的矿物和生物骨骼,未曾被人察觉的种子化石;越过它们,她接近已冷却的近地幔层,她伸手去抓取寒冷的泥土,那是人为铺就,还残留种植的痕迹,露出作物枯萎的根。管道和电缆破岩体而出,向黑暗的深处延伸。

她就向那深处走去,我们共享视野,便见得一个巨大球体的轮廓,悬挂半空,无数缆线、导管似真正眼球的神经垂下,看上去如此诡异。

“找到你了。”她说,声音不大真切,如水滴入潭。

一个虚影在我们足边的血泊中一晃而过。

——然后是急迫的回溯,我们被重重地拉回现实,在眼前景象回复之前,我们听见原体的怒吼:

“——伊斯妥奇尼克(Источник)!”

然而,不同于她本体此时的愤然,另一个平静的声音进入我们脑海,她说:

“向我集合。”

我们立即向原体所在的位置进行传送,然后围聚于她左右。她单膝跪下,就着厚积的灰尘画起示意图:

“我们现在所处已是这颗星球的表层最低处,但与它所在位置仍有约9.7公里的直线距离。但好消息是——”她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重的回响(并且敲击处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凹陷),“普罗维斯瓦人为散热而掏空了这里。此下中空,揭开这层铁皮,我们就能直达位于地下的广场。”

“使用纯粹破坏的术式,或者定点熔融与爆破?”一个兄弟站出来说道。

“如我所想,”她微笑着看了一眼那位兄弟,然后站了起来,“尽管我的兄弟会喜欢更文明的方式——那就熔毁它。”

几个兄弟相视一笑,立即彼此间拉开距离,展开第三个术阵:解析与拆分,需十九名智库加一个原体合力构建的灵能分解力场,独一无二的术式,他们的拿手好戏——依靠想象瓦解原子间的相互作用,诱发失衡,再乘虚而入:一个直径九米的圆周显现,以十字四分,钢铁就化作炽热的红色铁水,向下凹陷。

这是“可以熔毁任何物体”的术法,整个过程只肖三秒,却需要整整三周来准备。我们还在持续改进,但没有人不喜欢这个,依凭想象结构事物的方式与灵能者天生的行为倾向不谋而合,那感觉很好。

“我就没指望能用上热熔。”一个兄弟说道,然后他就朝空洞中开了一枪,热熔弹在洞壁上炸开,照出一条旋转向下的、只容许一个凡人通过的梯道,它的铁板与铁板间纤细的连接看上去极不可靠。

“有一个古泰拉的传说,”原体的声音响起,她总会在这时候提及那些在书本上得来的故事,“关于洞穴和垂下的纤细的绳索,在洞穴底端的人为了防止鬼怪来到世间而割断绳索,放弃了获救。”

“我们将面对什么?”有人撷取了传说的关键,不是绳索,而是“鬼怪”。

“不过是一些,前人留下的遗迹。”这回答空空,原体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此了,其肢体动作传达出一个信息:她准备直接跳下去。她原本就是如此打算。

“您又不与我们同行吗?”

“如果我说我想独占这份功劳,你们该不会生气吧?”

“别揶揄我们了,大人,”资历最深的老兵说,“您去吧,不论什么打算。”

“那你们便留守地面,找出其他入口,支援其他战士——他们一定已经遇上了别的威胁。”

末了,她看向漆黑的洞口,一并断开了我们之间的精神连接。她说:“如果能把你们编成独立的连队就好了。”

然后她迈出一步,就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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