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麦田怪客676(1 / 2)

回去的路上,我望见晨曦之光洒遍四野,红色与金色遍染大地,将那些农田也渲染成了一种美丽的金与黄,那是一种别样的辉煌与璀璨,是一种新生。清晨的空气是舒心的,是干净的,它们在夜里得到了净化与升华,是如此美好,令人心情愉悦。当我远离那座镇子,走在乡间泥路上,我的视线穿过那些笼罩在田间地头的稀薄雾霭,心里头竟有一种别样的滋味,露水在路边野草上凝聚着,不经意间一个细微触碰,便使得裤腿与靴子被打湿。

一切是如此美妙,朦胧中透着金红色晨光,那些稻草人矗立在稀薄的雾里,此刻竟显得无比神秘,它们就仿佛是这个世界的一道道影子,是来自另界的身影。苍蝇与蚊子都躲藏起来了,它们受不了此等冷寂与纯洁,我虽然感到疲惫,却觉得畅快和安逸,我的酒早就醒了,那份醉意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时间,令我茫然不觉的便度过了一整个夜晚,一整夜我都沉寂在文森特作画的激情里不能自拔。

现在我手里仍拿着那副画,它依旧没有完全干涸,甚至还凝结了一层水汽,我有些担忧那些水汽稀释画上的颜料,于是我加快前进的步伐。我望见那些黑奴早早地便出来,他们一群人围坐在田埂上,随意的聚在路边,随意的依靠着彼此,他们正在分食锅里烹煮熟的未去皮的土豆,那些土豆被煮成了烂泥,连带着破碎掉的表皮,他们用黝黑且带泥尘的手,将干硬的面包扯下来一块,再用面包舀起一些土豆泥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这一幕看得我有些饥肠辘辘,但我没做任何的停留,我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并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这一切大概都是旧观念在作祟,从小父母便向我灌输这个观念,他们对我说黑奴是低贱的,肮脏的,是不可接触的,这导致我从未有过与黑色人种接触的机会与经验,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接触,也不知该怎么样同他们交流,久而久之,我与这些黑奴之间,便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语言不通。

他们之中有些人会说一些我稍微能听懂点的语言,但那是极其少见的情况,大多时候他们只是在叽里咕噜的说着家乡话,他们说话的语速很快,有时甚至会带出一点有韵律的节奏,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很难分辨清楚。我时常在想,他们是否应该得到解放,从此告别被当成牲畜奴役与贩卖的命运,这是个严肃且沉重的话题,我说过,这涉及到大部分人,尤其是富人的利益,但我能预感到会有那么一天,我从那群黑奴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他们终究与一般的牲畜不一样,他们眼神仍里透着对自由的渴望,对不平等的抗争,他们是未被驯化的,他们一定会有群起反抗的那天。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以及长久以来的积怨,要是真到了矛盾爆发的那天,说不定会引发一场可怕的战争。

我胡思乱想的走着,脚步从未停歇,脑袋再次隐隐作痛,两只眼睛也胀痛的仿佛要从眼眶中被挤压出来,我身体止不住颤抖着,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醒来时候的房间,旋即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沉睡。

梦魇再次袭来,但这次,除了深邃的冰冷黑暗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周遭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摸不见,什么也看不着,只有触及灵魂的低语在黑暗中回荡,那是高博莱临死之前的邪恶低语,那是他发出的恶毒诅咒。

当我醒来,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只是眼角的紧绷感令我预感不妙,透过墙上挂着的马蹄铁的金属反光,我隐隐看见在自己脸上又凝结出两道血痕,而我整个人都是一脸的苍白,毫无血色的苍白,像是突然间暴瘦了几十斤,老了几十岁的样子。

我匆忙走出房间,却被汤米撞了个正着,他追问我昨天去哪了,问我你的脸又是什么回事。我没能及时给他答复,我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便径直奔跑向屋外的水渠,我把脸整个埋进渠水里,任由那冰冷的水流将我浸没。脸上凝固的血迹逐渐崩溃、稀释,直至将血痕彻底洗净,我才猛地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衣领上仍有凝血,那是难洗净的。

我望着水面自己扭曲的倒影,那倒影显示出我发红的双眼,以及额头鼓起的青筋,随后我转身望向站在身后的汤米,我语气绝望且沮丧的对他说:“汤米,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大概活不长了,我快要完蛋了。”

汤米充满怒意的说:“西蒙,别说这种丧气话,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但你必须告诉我,在你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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