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番外·韶华赋(十六)244(1 / 1)

 可她再次聚焦看过去的时候,那里人潮汹涌,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其实她并不希望他来, 她光是想着凌官将来要娶别的女人,她就心就像被一刀一刀地剜过这么难受,如果凌官亲眼看到她嫁给别人,该有多疼啊。 他还是不要出现,连她成婚了的消息都不要知道。 不但是凌官不要出现,阿隐也不要出现。 可是,在这场婚礼上,她还是见到了阿隐。 以“长嫂如母”的身份,坐在主座,吃他们的敬茶。 她不知道是翟青寒有意为之,还是真的病了,光是看着阿隐瘦瘦小小地坐在那,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郎君与别人喜结连理,姜布衣的心也跟着止不住的疼。 这该是有残忍啊。 敬茶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看阿隐的眼睛,只将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低的,恭恭敬敬地把茶捧到阿隐手上。 阿隐却将情绪控制得极好,笑着吃了茶,还躬下身,双手将她扶起,与她说着要她和孟廷希互敬互爱的话。 阿隐的声音糯糯的,很温柔,指骨细细的,身形小小的,瘦瘦的,是她一个女子看了,都想保护的程度,那天却是镇定又强大。 她是到了夜间才知道,阿隐就是如同那瘦瘦小小的身体一样,白天所见的镇定、强大都是表象。 那晚,阿隐没了, 孟廷希嘶吼的声音几近穿透了大半个宅院, 可不论他怎么哭怎么喊, 他的阿隐也醒不过来。 他不信,一遍一遍地给阿隐喂药,吃不进去,他就自己吃了喂给她, 她的身体越发冰冷,他就叫人端来碳火,死死抱着阿隐的身体说他的阿隐只是冷了,他的阿隐只是睡着了。 便是自那时起,他开始疯疯癫癫。 时不时的就在那自说自话,对着一片空白叫着阿隐的名字。 时不时的又宿在褚芳阁早已败尽海棠花下,捧着一堆的枯树枝说阿隐最爱看海棠花了。 可阿隐如何会回来呢,她入的是孟靖元的穴,族谱、牌位上刻着的都是孟靖元嫡妻孟林氏, 就连她留下的遗物,全都只有关孟靖元一人,不曾提及孟廷希半分。 孟廷希说不是的,他说阿隐没有死,他还要为他的阿隐博取功名,风风光光迎她过门。 看着孟廷希疯疯癫癫的样子,其实有时候她觉得他也算是幸运的,至少能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而她,却只能这样痛苦而清醒地活着。 来孟家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春去秋来,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或是逃避,或是克制,她没回过榆阳,也没去打听有关凌官的消息。 直到那夜。 那天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四处都是冰冷的意味,她睡着,肺里却莫名地涌起阵阵的热意,她没忍住,张口呕出口血。 紧接着,心里咚咚响个不停,她越发觉得不安,思量再三,叫人去了趟榆阳。 她当是姜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得来的消息却是,凌官郁郁而终, 而他过世的那日,正是她呕血的那日。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一年里,他的日子是究竟有多暗无天日, 一个生在泥潭的人,对高高捧在云端的神明生出妄念,弱势的那一方,就注定会承担一些常人所料及不到的煎熬, 但她不曾想到,他甚至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就那样躲在梨花苑的无人角落,日复一日地放任着对她的思念,直到死。 那天姜布衣浑身都在颤抖,翻看着凌官生前写下的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心里疼得好似热油滚过,可她始终掉不出半点眼泪, 直到为他披上孝衣,快马加鞭赶回榆阳,看到他骨瘦如柴的身体的时候,她脸上还是做不出一点悲痛的情绪。 她麻木地为他置办棺椁,为他摔瓦起灵,又不顾流言蜚语,为他扶棺送灵。 到最后,凌官下葬了,亲眼看到他的棺材一点一点的被泥土覆盖,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踉跄地冲过去,趴在他棺前痛哭不止。 想想阿隐死的时候,孟廷希嚎啕大哭的那场景,她一度觉着是他太过执念, 如今亲手送了凌官下葬,她才逐渐的明白过来,那是她的一生,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少绮梦啊。 有时候想想人的这一生,真的很讽刺, 孟廷希心爱的人是阿隐, 她心心念念的郎君是凌官, 可便是这样毫不相干的两人,偏偏被绑到了一起。 阿隐这一生的期盼都给了孟廷希, 凌官至死都盼着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却都不曾求来一个善果。 时间一如既往的流逝着,不知不觉中,姜布衣来孟家已经七个年头了。 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孟廷希的疯癫之症还是没有好,还像从前那样,间歇性地说着他愿意相信的话,自以为是地弥补着从前欠下的缺憾。 而她, 就在这汤汤流淌的时光里,刻意或不经意的回眸间,不由自主地思念着凌官。 纵使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她每每想到他,心里还是会很痛很痛。 可能以后会一直如此, 她的这一生,就只配清醒而痛苦地活着。 (全文完)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