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上皇（1 / 2）

宣德元年，六月十三日。

夏日清晨，黎明时分。

天光清亮，龙榻旁的金刻龙凤三乳足香炉内点着紫檀沉香，一夜云雨，空中的气味令人迷醉。

榻上的朱恒延睁开了迷茫的双眼，数息之后，身体一侧软腻的触感将他拉回了现实。

入目的一片雪白让他气息都变得混乱，动了动有些酸麻的右臂，手掌不知握到何处，让怀中的人眼眸轻颤将将醒来。

“爷~”周芷薇感觉到身上作怪的大手，不禁叫出声来。

这一声，就像柳絮遇到了火苗子，朱恒延只感觉脑子腾的一下，随即欺身而上。

骤雨初歇，朱恒延正是贤者状态，头脑无比清醒。

两世的记忆昨晚梦中就已梳理清楚，此刻在脑中缓缓流过，让他愈发有些疑惑目下的情形。

朱恒延潜龙时虽不涉朝政，但多少耳闻目染。

大梁朝，太上皇名叫朱汶傅，朱汶傅生有两子，朱恒延是庶出。

嫡子乃太后所出，生年十九岁，名为朱恒疆，三岁便封为太子，广有贤名。

去年三月巡视江南，回京后便生了病，三个月后于宣德二十五年六月一命呜呼。

朝野上下哀鸿一片，太后一病不起，当时的皇帝震怒，命锦衣卫，龙禁尉大索京城，杀的人一批又一批，却只是些地痞流氓，连个毛都没查出。

最后朱汶傅大怒之下竟将锦衣卫都指挥使之下两位锦衣卫俭事连同京城四名千户杀了个干净，然后黯然退位。

朱汶傅二十三岁登基，在位二十五年，大梁由盛而衰。

宣仁二十一年，朱汶傅御驾亲征，大败而归，百万边军精锐死伤惨重。

黑辽只剩辽东一镇，其余尽付蒙古之手，国难危急，幸好蒙古无力南下，朝廷各地广征兵员连同京京营十二团营也一同开赴边疆，建立九镇边军。

只留锦衣卫，龙禁尉卫，神机营卫，加上五城兵马司也不到三万兵马，皇权一度衰落到极致。

而后君臣上下尽心同力，历时数年方才使天下稍安，边境也逐渐平稳。

太上皇虽丧地辱国，但这并不是其退位的主要原因。

朱恒延猜测，太子的离世或许让朱汶傅看清了现实，败军失地，皇帝的权威已被打落尘埃。

天子亲军开往边疆后，恐怕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当年征发百万民夫，农耕荒废，后又逢中原大旱，流民遍野，赤地千里。

朱汶傅虽励精图治，前两年几乎每日睡在太和门勤政殿，怎奈天资所限，只得将皇权悉数下放，效果明显，只一年就使朝政平稳，天下遂安。

可是下放容易，想收回却难如登天。

天下政事不经天子，由内阁全权处理。江南甄氏统领江南九大家族，几乎就是土皇帝一般。

天子现在就好似吉祥物，只坐在皇宫之内。

如今这个烂摊子交给了自己。

太上皇如今四十八岁，昨日一见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响起。

“陛下，寅时五刻了，万岁爷该同皇后一道儿去寿殿给太上皇请安，卯时之前到达勤政殿，今儿个首次早朝，可不好让朝臣们久等了。”

魏忠在乾清宫内殿门外喊道，说完便催着宫女更衣。

寿殿。

周芷薇与朱恒延并肩入内殿，大礼参拜，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上皇朱汶傅并未端坐，而是斜躺在罗汉榻上，看了看下拜的两人，轻轻点头说道：“平身罢，皇儿不必多礼。

寡人昨儿个不是说了吗，这些个规矩不必太过在意，你父皇我大半辈子了，才悟出了这么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