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缱绻,枯木逢春(2 / 2)

公冶慕笙满腹诗书,容貌俊逸,运筹帷幄,深得天帝喜爱。天恩浩荡,天后羲和祁皇做主将侄女羲和南湘许配给了公冶慕笙。虽如此,可天后实在不喜欢自己这个文质彬彬的侄女婿,在羲和祁皇眼里,堂堂七尺男儿就应该乘风破浪大杀四方,而不是一副禁不得一点风吹雨打的书生模样,羲和南湘却也是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她常常埋怨这对夫妻坏了羲和部的武将之风,若不是天帝再三当说客,她绝不会将侄女嫁给公冶慕笙,可如今嘉礼已成,良缘已结,她也只好妥协认命。

同在春闺处,日久情更深。婚前两人互不相识,听到赐婚的消息时羲和南湘几乎日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她不愿嫁给一个文弱书生,她不愿遭族人耻笑……自己本就是族人里的弱者,未来的夫婿却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弱书生。哪怕大家因为天后不去说什么做什么,可背后呢?真的没有人笑话吗?

大婚那日,羲和南湘含泪换上大红嫁衣,坐上了去往公冶氏神邸的云辇。

羲和南湘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别人牵着自己往什么方向走,她都只能跟着走,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大婚当日,她听到公冶慕笙当着大荒所有神族的面,对她许诺:“吾公冶慕笙与羲和南湘今日礼成,今许诺,此生只娶羲和南湘一人,一生一世为之恸,虽至白首不相离,此情不渝,死生不移!”

婚后的羲和南湘发现,公冶慕笙虽然没有武将之气,却很会照顾人,对她更是耐心十足,一来二去,羲和南湘竟然接受了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用羲和南湘自己的话来讲,便是“好像有他在的地方,我永远不用中规中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情,他让我感到很安心。”

在这个妻妾成群的时代,公冶慕笙当众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永携共白首是对羲和南湘莫大的尊重,试问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够做到如此?

对于羲和南湘而言,公冶慕笙是一座神山,她靠着山,不会倒。这辈子,她再也离不开他了。

“你是南昭的大王姬?”公冶璟渊走到司空楚珩面前,抬头看着她,面色冷凝。

“正是。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司空楚珩微微颔首。

“我叫公冶璟渊,是长岄神君最小的小儿子,”公冶璟渊顿了顿,“按照你们人族的年龄,我是否该叫你一声姐姐?”

“不敢当,”司空楚珩行了一礼,“家中长辈都唤我阿珩,小神君若不嫌弃,也唤我阿珩便好。”

“你别看我样貌尚小,算起来我今年都一千五百岁了,”公冶璟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确实不该叫你姐姐。你叫我璟渊吧,什么小神君,难听!”

“好……”阿珩抿了抿唇,“璟渊。”

每一场浩劫,都会在生机中复苏出盎然的活力。良辰美景惹人醉,总会带给人新的希望。留在心底的烙印的确不会平白消失,可只要不刻意去碰,便就不会很疼。司空楚珩心间有一块石头,卡在半途,上不得,下不能,时不时发出几阵沙砾落下的声音,揪心的痛……十一岁之前的时光连同那一夜血泊被尘封进了记忆的轮回之中,一切似乎从未发生,平静安定。

“父王说……”阿珩坐在秋千架上,一旁台阶上,公冶璟渊稳稳站立,“人的心中不能只有仇恨,要学会让光亮照进来,有光的地方,世界就不会太暗。他说,世间事,善恶皆有之,唯有以爱、以情才能化解这万千仇恨。

“可我不信。难道我这些年所经之苦,便只是为了一个定数、一个天道吗?天道……就是无情吗?心都死了,拿什么去爱?”

公冶璟渊眼睫毛微微一颤,良久,他抬眼望向远方一处天地:“父君说过,天道……只能顺应。我也不信……如果说世间万物从诞生开始一切就都是注定的,那我们做后期的努力,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珩手中抓着树藤,情绪有些低落。天道逼你离我而去,阿钰,我定要为你报仇雪恨!

公冶璟渊看她这个样子,情绪有些微动:“不过没关系,等我能够化出成体,我也会选择保护众生!”

“神族……多少岁成年啊?”阿珩撇了撇嘴,好奇道,“你都一千五百岁了,为何还是小孩子模样?”

“神族要到四千岁时才算成年,不过一千五百岁时可修成成体。”公冶璟渊微微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去了趟东黎,遇到了宴家的狐狸,伤了灵根,所以暂时退回了小孩儿模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晏家的狐狸……是什么?”

“千年前,青丘国主宴紫苏的后裔,是当今妖族中一个强盛的氏族,擅御风、蛊毒、变化等法术。”

阿珩听了个半懂,默默点了点头。

“阿珩,我是想告诉你,枯木逢春遇新生,终有一日,你会长成参天大树,不再任命运摆布。”公冶璟渊语重心长道,“所以,好好跟着我父君修习灵术,争取早日功成出师。”

此时一位侍女匆匆而来:“小神君,慕祁尘求见。”

“走吧,带你去见见我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小不点。”公冶璟渊抬脚向殿内走去,司空楚珩紧随其后。

阿珩腹诽:自己看起来也没多大点,还叫别人小不点,呸!

殿内。

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男孩背光而立,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看起来也就七八岁模样。在日光的照耀下,他那层次分明的茶褐色头发顶上居然还映着一圈儿很漂亮的亮光。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左眼下的一颗泪痣和他的眼神一样闪着犀利的光芒。

“慕祁尘,你又熬夜了。”公冶璟渊冷冷一笑。

“你怎么知道的?”慕祁尘蹙了蹙眉,疑惑道,“很明显吗?”

“你那眼圈像是被北疆的黑土糊过一样,还不明显?”公冶璟渊抬脚就要走,“走吧,去我院里,我父君的地盘可不敢随意入座……”

公冶璟渊的院子叫做“鹤锦轩”,院内假山奇石罗列,绿荫花径如云,只听清泉潺潺流淌,奇葩异木间传出阵阵莺雀啼鸣,和花草间的虫吟声相互应和,此起彼伏,令人心神俱醉。隔水望去,远处亭台楼阁如在画中,但见春色似锦、绿柳含烟,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四周景色倒映入水,形成一幅奇异对称的绝妙画卷,仿佛九天仙境般,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再往前走是鹤锦殿,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气势压人。四周绿树环绕,依稀可见树间点缀的汉白玉桌椅。四周假山上小瀑布缓缓下流,水声潺潺。步入殿内,司空楚珩只觉南昭王宫逊色无比——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玉石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玉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司空楚珩站在其中,如果不是王姬特别练就的镇定,她早就晕过去了,脑海中一直浮现两个字:奢华!比南昭奢华多了!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光,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慕祁尘是因为在极北之地遇难才被公冶璟渊带回来的,他父亲慕琛是个散修,灵术学得说精不精的,由于散漫的性格开始游走于江湖之间,母亲是魃妖一族的普通小妖,生下自己后母亲便一直昏迷不醒,父亲养育他八年,最终将他抛弃于极北之地,带着母亲四海求医去了。他这次来是为了向公冶璟渊学习灵修的,起初公冶璟渊劝过他修习灵术,他不以为然,如今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竟然自己想通了。慕祁尘出生在极北之地,又是半妖之身,自幼便学得了其他人族难以企及的术法,可终究是妖术,想要在人族立身,就必须从头开始,学习神族灵术。

正好长岄神君传信,要公冶璟渊教授司空楚珩灵术,公冶璟渊再三思忖后决定从鹤锦居东面和西面各划出几间屋子,供司空楚珩和慕祁尘居住,以便修习所需。

辗转五年间,三人同往同归,形影不离。司空楚珩和慕祁尘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已然学成了神族规定要教授给人族的灵术的内容,准备出师。司空楚珩自然是回南昭王宫,离家五载,思乡之情日日发酵不可断绝;而慕祁尘则决定去寻找父母,了断自己的漂流之路,公冶璟渊曾劝他,既然已经被遗弃,不如就重新来过,苦与乐都是自己来尝,可慕祁尘不,慕琛给他留了信物,他要凭借这信物寻遍四海八荒,心意已决,公冶璟渊便也不强求。

“璟渊哥哥,阿珩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公冶璟渊,这一路走来,祁尘感激不尽,望君此后,长安宁,永无忧,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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