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父(1 / 1)

高仓巍跟叶新塍在禁军议事的内堂呆了三个多时辰都没有出来,期间不断有人往里面端去酒水和吃食,焱雀被副将带到这,坐在门外的阶梯上等得发困,只能用手撑着脑袋在晚风中轻轻的晃着脚。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身后的内堂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高仓巍踏步出来,对着门内作揖道:“告辞”。

焱雀眨巴着酸涩的眼睛凑到高仓巍身边,问道:“可算是谈完了,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磨磨唧唧的,我都饿了”。

焱雀突然不说话了,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因为她居然看见高仓巍眼眶泛红,脸颊旁还有泪痕,神色居然还有几分悲哀苍凉,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高仓巍神色一松,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愉快的冲她笑道:“咱们回去吧”。

那悲哀苍凉的神色瞬间就不见了,消失得干净利落,焱雀像见了鬼一样,越走步子越慢,恨不得离他七八丈远,高仓巍也不管她,只当她没见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终于回到了高仓巍的居所。

高仓巍的居所,是元襄帝恩赐给他的宫内别院,院名“丈青院”,院内修正的倒是清爽洁净,只摆放了为数不多的假山绿植,毫无鉴赏价值,后院大半多的房屋空空荡荡,只有种植在院内水池旁的那片翠竹还有些诗情画意,不过也被池子里过于丰满的鲤鱼给破坏了,高仓巍分派给焱雀的房间正对着这片竹林,秋风萧瑟,竹叶纷纷洒洒的落下来,在平滑如镜的池水上激起涟漪。

焱雀端着竹枝,尽量伸长了自己的手臂,稳固不动,竹枝顶端抬着一片竹叶,她手腕上抬,竹叶就仿佛风中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挥起又落下,焱雀凝神于持剑的手,忽闻脚步声由远至近,她原本平静无波澜的心突然狂风大作,原地转身回首向下一劈,方才在竹枝顶端起舞的竹叶在空中被一分为二的斩落。

高仓巍倚着长廊的柱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招看似狠厉,实则愚不可及,为师何时教过你拿剑当斧子使的剑术?”

焱雀提着竹枝走到他跟前,一板一眼的说:“说吧,失散多年的女儿怎么回事?你在禁军那儿拿我怎么当盾牌使了?”

高仓巍也也学着她的模样,一板一眼的道:“放肆,为师平时就是太纵着你了,纵得你飞扬跋扈,不知礼数,成天跟为师没大没小的”。

焱雀恼了,说道:“你痛快点,不然叶统领或者其他禁军的人日后问起我,我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你如何交代”。

高仓巍“刷”的换了一副谄媚无比的嘴脸,说道:“这可不使不得,小鸟儿,你就当帮为师一个忙,日后跟着为师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再去过风餐露宿的生活了,横竖你都不吃亏”。

焱雀不吃他这套,咬定要他说个清楚,高仓巍也就不闪着躲着了,痛快的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跟叶新塍讲,先帝在位时,元襄帝还是睿王,我还没有封官拜将,还是禁军的一个小战士,那时我就看上了长乐殿的一个舞侍,我两情投意合,后来烨王起兵造反,朝廷动荡,舞侍偏又有了我的骨肉,我为保妻儿安危就想办法把她和腹中孩儿送出了宫,从此骨肉分离,再不得相见,四年前我寻回了失散的妻子,得知女儿在动荡中与妻子走散,我为了寻回女儿,向皇帝提出辞官归隐,皇帝陛下不准,特许我挂官离宫,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四年后把你寻到带回,可怜你一个孤女,孤苦无依,只得将你带回皇都,从此以后视若珍宝,疼爱有加,以慰藉我多年凄苦,叶新塍一听我这话说得有始有末,合乎情理,再加上我情到深处不自觉的黯然神伤,垂头落泪,令他回想到他前年过世的发妻,也不禁悲从中来,我两差点抱头痛哭。”

高仓巍一口气说完他编的混账话,洋洋得意的摇头晃脑,可是听完这一席话的焱雀却半天没有反应,只垂头抚摸着竹枝上略微凸起的竹节,高仓巍见她如此,也不自觉的心虚了起来,抓耳挠腮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真是女孩儿大了,心思也愈发难猜起来。

焱雀沉吟了好一会,抬头问道:“老师,有句话我当面问过了皇帝,他否了我,现在我想当面问问你,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高仓巍伸手抚摸焱雀的小脑袋,轻声说:“小鸟儿,我若真是你亲生父亲,怎么可能不坦言相告呢,可惜天不遂人愿,我非你生父,不过我们师徒一场,这么些年,我视你为己出,是不是亲生有什么要紧的,可你一定要记住,你想要和为师在这个深宫高墙内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无论对谁都必须认定,我就是你的生父,只要我不死,定能护你周全”。

焱雀听了这番话之后,回应高仓巍一个香甜的笑容道:“知道了,爹爹”,高仓巍看得有些愣神,心里暗想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心里暗藏了好多事,只是这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明朗。

夜已深,焱雀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关于她的生父究竟是谁这个自小就埋藏在心里巨大的疑问,让焱雀多少个深夜如今夜般辗转反侧,如今她已向两位心中猜测的人选当面求证,焱雀深信他们不会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而且他们已将过去所知的事和盘托出也并未明确焱雀生父的身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也并不知晓答案,过去种种使得这个疑问越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焱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日落山栖霞湖那朗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那场仿佛要燃尽天地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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