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孤独者的预言（1 / 2）
毕业以后我如愿进入了一家天体物理研究所。这家研究所的主任看了我在研究生期间发表的关于天体和时间的多篇论文，对我的观点很感兴趣，不出意外我很快接到了录取通知。
我用单位分的一笔钱加上贷款在A市的郊区买了房子，简单装修了下便和新月结婚搬了进去。当我第一次见到旻宙，他并没有认出我来。指着我的鼻子，旻宙问妈妈这位叔叔是谁。妈妈笑了，转头看着我。我拿出一个遥控汽车给旻宙，笑着说是他爸爸。他没要，说我不是他爸爸，他没有爸爸，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孤独。我害怕那种孤独，下决心以后要多陪陪他。
可现实生活却是一团乱麻，单位工作实在太忙了。你可能会说，你一个事业单位还能有多忙。是的，本来可以不用那么忙，可我接到了一个课题，这个课题领导很重视，可以给研究所注入国家的科研基金，我总算明白了主任的用意了。他想借我的脑袋升职加薪。可是我刚结婚，需要钱还房贷和补贴家用，本身这个课题也是我感兴趣的。于是，我又把自己的健康和家庭搁置一边，没白没黑的工作，甚至有时候连续几周住在研究所。在同事眼中我并没有赢的掌声，反而成了妒忌的对象，工作一年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直到第二年新来了一位同事，让我带他。这位小徒弟一直默默支持我，成了我很好的朋友。
小徒弟名叫钱行仁，家是四川的，一口川普混着普通话有点让人想笑。小徒弟性格开朗，喜欢开玩笑，但在我面前他却收敛很多。我对他的要求很严格，不仅不能迟到早退，而且需要每天写日报发给我看。本来想找个清闲点的工作，没想到遇到我这个工作狂，小徒弟刚开始十分抵触，但是随着我们一起负责的课题进展顺利，每个月还能多拿一些福利，在单位也能被高看一眼，尤其是小徒弟喜欢的那个女生也投来敬佩的目光，这让小徒弟很快安下心来投入到工作当中。
我从大学到研究生再到研究所，就像从一个象牙塔进入另一个，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关心也不想关心，因为就不感兴趣。我平时不刷手机看电视，只是偶尔听听音乐，看看科学领域的新进展。有意思的是，我这个地球人仿佛活成了地球之外的人。
就这么过了几年，这些年虽然平淡但却幸福。旻宙渐渐长大了，他不仅认出了我这个爸爸，而且也喜欢上了天体物理。
有一次，我参加家长会，当被老师要求说出你心目中的爸爸什么样子的时候。有个孩子夸耀自己的爸爸是老总，有好几家公司，家里有好大的房子，可以出国旅游。小孩子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不停的鼓掌，只有旻宙沉默着。老师看向他，问他为什么不鼓掌。他说的话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因为很难能把这些话跟一个七岁孩子联系在一起。
“老师，如果爸爸们总想着赚钱，不去为人类的未来考虑，人类是没有希望的，地球家园也会成为人类心灵的牢笼。我的爸爸是天体物理学家，他的目光在星空。虽然在当下不被理解很孤独，但以后他的贡献会被认可的。”，说完，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不敢面对周围人的目光，我却因为有这么个儿子而骄傲不已。我带头鼓掌，就像当年妻子带头给我鼓掌一样。孩子们也许现在不理解这句话，可是等他们心智成熟了，就明白了。老师也开始鼓掌，孩子们也就跟着鼓起掌来了。他慢慢从手臂中抬起头，回头看我。我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他笑了。同时我不免忧虑，孩子啊，你要走向一条跟爸爸一样的孤独的道路啊，孩子啊，你真的决定要走这段艰辛的道路了吗？但转念一想，他的路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便释然了。
在那天家长会上，我特别注意了下那位炫富孩子的家长。炫富孩子说完便转向他看了一眼，老师也时常看他，从眼神中可以读到，是想让他给学校捐款。那位家长本来很开心，但听到旻宙的这段话后，带着墨镜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痛苦的表情，仿佛那些话是一根根尖刺一样，没说一句，他都忍不住颤抖一下。我害怕他会对旻宙采取报复，便死死盯着他。他的脸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等到家长会开完，我跟旻宙正准备走出校门口，却被那位家长的保镖拦下了。我赶紧把儿子护在身后，生怕他们伤害到孩子。那位家长一声呵斥让保镖退下，摘下墨镜才发现，原来他是桑彦实。桑彦实笑着向我们走过来，邀请我跟儿子到他家做客。我没有理由拒绝便答应了。我跟儿子坐上一辆豪华的宝马轿车，在保镖们护送下来到桑彦实的家。
那是一座美丽的别墅。白色的镂空花形图案的大门打开，轿车缓缓驶入。路两旁种满了各种植物花卉，别墅前面有个巨大的天使造型的喷泉，绕过喷泉映入眼帘的是座欧式风格的建筑，上面雕刻了精美的人物和鸟兽的图案，四根巨大的爱奥尼亚式的柱子支撑着房子的正面。走进别墅，里面排满了各种精致的家具，阳光从彩色的窗子投射下来，让人有种进入天堂的幻觉。
我跟儿子在一个松软的沙发上就坐，仆人们端来一些零食。我示意儿子不要随便乱动，儿子安静的坐着，他很听话。桑彦实换了一身衣服，领着儿子笑着从楼上走了下前。他随后让儿子带着我的儿子出去玩了。他热情地走到我面前，拍了下我的肩膀，说道，“老朋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起身回应了他，但仿佛我看到的是个陌生人。
“家里过的还好吗？奥，你跟那位怀孕的女朋友结婚了吗？”
“家里一切都好，结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种富丽堂皇的环境中内心有种几乎原始的自卑感，我甚至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那就好，来，我们先干一杯，为我们的再次重逢。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喝饮料吧。”，他看上去很兴奋。当年他卑微讨好我，追着我问各种物理学问题，给了我一种虚幻的高人一等的满足感。现在的他仿佛想转换一下角色，让我扮演那时候的他。
我顺从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实话说，我不敢惹到这种有钱人，给自己找麻烦，而那种麻烦是一个普通家庭难以承受的。
“现在在哪高就？还在从事天体物理学的研究吗？记得上学那会，我也对这方面很着迷”，他突然转换了换题。
“在一家不知名的研究所工作，还在研究天体物理”，我故意把身段放低，皆以告诉他，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你说你都这个年纪了，还研究那个干嘛？研究来研究去不就是十几年前那些西方物理学家的残羹剩饭，能玩出什么新花样？不如跟着我干，搞些新东西，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这些才是真正造福人类的新领域。”
“那是你的专业，不是我的。”，我无意跟他争论长短，他有他的梦想，我有我的。
“专业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光和手段。我把一个网上商场卖给了一家公司，算是获得了人生第一桶金，接着我便赶上了互联网的风口，自己创业加上投资科技公司，真是顺啊，我像是开了挂，你懂那种感觉啊，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成功了，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坐拥全中国，以后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互联网公司。”
“这是你努力的结果，是你应得的。”
“哈哈，努力的结果，真好笑，真幼稚。大学时候认识的老婆跟我说给不了想要的生活，后来就离婚了。哈哈，我也被解雇了。后来开始创业，结果差点亏的连裤衩都不剩，但老天眷顾我，让我等到了迟到的盈利。兄弟，你是在象牙塔待傻了，还努力。这个世道，像咱们这种农村出来的穷苦孩子怎么可能凭着努力打破阶级那面厚厚的墙，无论你怎么努力，上流社会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打回原形。别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他手里的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可能需要你努力一辈子才能得到。”
“物质世界得不到的东西就放下，去追求精神世界。”
“哈哈，你是没吃过苦是吗？凭什么有些人高高在上，而我却吃糠咽菜。这不公平，我要打破这种不公。”
“我吃过的苦不下于你，这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不然这个世界就会因为人类的欲望失去秩序。”
“还记得那句话吗？‘我不会允许前者出现。我有一天会解决时间之谜，到时候便能解决世间任何问题，包括人类的命运。’，估计你早忘了吧”，他突然抛出我之前说的话反过来问我，把我搞得无所适从。
“记得，我没有忘，只是。。。。。只是。。。。。。还需要时间，也许当下人类的生活还不错，并不需要一个救世主出现，也许根本不需要去关注什么时间之谜，我们被大脑的好奇心欺骗了。”
“你变了，变得没有了学校时代的那股劲，那股不服输的劲，你的眼神也暗淡了，失去了那种好奇心。”
“是的，我变了。因为我内心有羁绊，我不可能完全去追求那些看似虚幻的东西，我要养家还房贷，还要照顾老婆孩子。”
“我杀过人”，他突然冷冷的说道，随后他又哈哈大笑，“瞧把你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