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帝’和反贼头子（1 / 2）
承天门外，父子四人相拥而泣，哭声凄惨。
李自成骑在马上看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无趣起来，为了彰显大顺国主的胸怀气度，他也没当着众明朝降臣的面折辱崇祯的想法，而是在大顺文武官员簇拥下策马踏上金水桥，过了承天门，进入了皇宫。
大队兵马蜂拥而入，便是‘崇祯’父子也被李双喜押了进去，承天门外只留下了一众降臣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尔等且先回家，等候新朝挑选任用。”大顺丞相、掌管着官吏任免大权的牛金星对着众降臣交代一句后，也急忙跟着进入了皇宫。
作为征服者，李自成满怀兴趣的骑马在金碧辉煌的皇宫游览了一番，所过之处没逃走的太监宫女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当进入后宫，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公主，和吊在房梁上的众后妃，弄清楚她们死亡真相后，李自成怒了，命人把崇祯押了过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作为父亲竟然亲手砍杀自己女儿，逼自己老婆们上吊，真是畜生！”
“她们都死了，你这个狗皇帝为何不死？”
“贼你妈，你个砍头货......”
李自成竟然毫无风度的对着崇祯破口怒骂起来。
朱伟民眨巴眨巴眼感到有些无辜，而眼前悬挂的尸体让他心中有些恻然。这就是国破家亡后的情形吗？
还有，这厮如此愤怒，会不会让人把自己推出去砍死？这一刻，朱伟民很害怕，对把自己当替死鬼的崇祯更加痛恨起来。
等等，现在自己是崇祯，该怎么回答李自成的叱骂？李自成不是杀人如麻的反贼吗，应该见惯了生死，为何会如此愤怒，还是说李自成人性未泯内心还有些善良？
“你没当过皇帝，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做。”等李自成骂声稍歇，朱伟民斟酌着语句说道。
“你个杀妻灭女的亡国之君也配做皇帝？”李自成冷笑道。
朱伟民控制着心中的恐惧，努力把自己代入崇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不知道你读没读过历史，前宋时，开封被金人攻破后，众多后宫嫔妃和公主们被金人掠去，遭受了非人般的凌辱，很公主受尽折磨凌辱死去。我正是不忍她们被侮辱，才杀死女儿令皇后妃子们自尽。”
李自成茫然看向左右，他一个大老粗，字都不识几个，对前宋历史什么的还真是不懂。
“闯王，确实有这回事。”牛金星点点头，示意朱伟民说的是真的。
“你把俺老李当什么了，俺可不是那些蛮夷畜生？还有，既然你妻女都死了，你为何不去死？”弄清了后，李自成更加愤怒了。他最烦被人诬蔑，他残暴杀人是有的，洛阳的福王便是被他下令扔进锅里煮熟了的，可奸淫凌辱妇女这样的事却没做过。
朱伟民扬起了脖子，把绳子勒痕给李自成看，用生无可恋的语气道：“我也准备殉国的，已经把自己吊在了树上，奈何绳子竟然断了。也许老天在惩罚我，不让我立马死去，而是要让我慢慢感受灭国之痛吧。”
看着‘崇祯’脖子上的深深勒痕，李自成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了，因为他知道对方上吊是真的，也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绝望。
国破家亡了，为避免羞辱亲手把妻女杀死，眼前的皇帝应该心丧若死吧，这一刻李自成竟然对面前的皇帝有些同情起来。李自成也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父母妻...，额，自己没有子女，前妻也被那该死的高杰拐走了。
“尔等皇家中人，享受荣华富贵、民脂民膏，鱼肉百姓、穷奢极欲，国破身死理所应当。和无数饥寒而死的百姓相比，你妻女死的倒是便宜了许多。”
牛金星连忙插话道，他看出李自成对崇祯生出了同情。在牛金星看来，自家主公雄才大略，用兵狡诈如狐，但毕竟农民出身，还有些农民特有的淳朴，尚未蜕化为合格的帝王。而现在，不是对朱家皇帝同情的时候。
“照啊！”李自成一拍手，心中对皇帝那点同情又消失了。
“你说的不对！”朱伟民连忙反驳道。朱伟民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李自成一念之间，必须尽可能的引起他的同情或者打动他，才有可能活下来。
“生在帝王之家其实是很痛苦的事，身为皇帝更是痛苦万分。”朱伟民叹道。李自成和牛金星脸上皆露出了不屑之色，若是皇帝还苦，那普通小民都活在十八层地狱了。
观察李自成脸上表情的同时，朱伟民回想着记忆中的历史，把自己代入历史中的崇祯身上，努力组织着语言。
“我原本只是一个藩王，从小生活在信王府中，虽然荣华富贵却没有多少自由，连北京城都没出过。那段日子虽然无聊无趣，至少衣食无忧，和普通人相比还算幸福。”
“我之不幸皆开始于十七岁时，皇兄死了，我成为了皇帝。”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皇帝至高无上，拥有整个天下，自然可以为所欲为，是天下最幸福的人，错了，都错了。”
“人幸福不幸福，不在身份，而在自己内心。”
“若我能像皇兄天启帝那样，任事不管，只呆在宫里做自己喜欢的木工活，我无疑会很幸福。但是，我看不得大明内忧外患，看不得百姓流离失所受苦受难，总想着担起皇帝的责任。”
“我登基时辽东已经丢了，数十万辽人或被杀死，或被建奴抓去当做奴隶，或流亡失所，我想着要一定要消灭建奴夺回辽东，让流亡的辽民回乡。然仗打了无数，耗费了数以千万两计的钱粮，却落得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建奴实力越来越强大，数次杀入关内，烧杀抢掠，京畿山东几乎成为白地，无数百姓被抓到关外为奴。”
“陕北大旱颗粒无收，我想着赈济灾民，然而因辽东连年打仗，国库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钱粮来赈灾，再加上贪官污吏横行，以至于陕北流民活不下去举事造反。”
“面对无数流民造反，有大臣说派出军队把造反者全部杀光就行了，可是我知道，流民之所以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并不是他们想要造反。所以我总是下旨，让负责围剿的大臣不要对流民军赶尽杀绝，要尽可能的招抚安置流民。然而北方连年大旱颗粒无收，造反的流民越来越多，以至于整个北方遍地都是流民军，以至于国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