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监保定府（三）15（1 / 2）

“啊？”李梅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自己也是受过中等教育的新文化青年啊。头发差点都急白了，也没完成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短篇。这小说开头拿来给人看看，说明至少是中篇啊，还是两篇。

民国年代是中国文人的黄金年代，所谓大师辈出是有其时代背景的。很有些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意思。

究其根源，一是物以稀为贵，百分之九十几的文盲率下识字就是人才，留学归来的就是天才。要是再会多国语言，再来个博士......

二是一群大老粗军阀缺啥补啥，至少表面上表现的很重视知识。毕竟三顾茅庐、月下追韩信的故事人尽皆知。尊重读书人从来都是加分项、亮点，无论这个人做过多少人神共愤的事。

前世刘铭看过一些民国统计资料，1927年大学教授工资是180到600元，大学老师平均220元，中学老师平均120元，小学老师平均30元，国立小学老师工资40元。

1930年HEB省有过统计，县小学实际月工资平均是25元，乡村教师的工资11元左右。

不要急，较之同期唐山开源煤矿井下工人8-9元，警察一个月帐面工资8元，县长一个月20元，不低吧？！

在这样的背景下，普通稿酬千字一元以上，高的千字四五元，真的是很吸引人了。

恢复记忆后，刘铭就开始写作，或者，坦白点讲抄袭加工些小说。目的很明确，一是挣点光明正大的钱，洗白自己黑来的钱。二是提升名声后好在大环境许可时，把介绍日本的优缺点、中国可战在哪、适合普通中国人敌后抗日的地道战、地雷战等常识传播出去。

目标不高，只要能多杀几个鬼子，少死几个中国人，足矣。

原想写抗战相关题材小说，但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两年是全面抗战前最黑暗的时期，检查官们是猖狂至极。

你敢信，明年国民政府发言人关于华北地区中日冲突的表态竟然都敢禁止报纸发表。这是真的。

应该就是今年，《新生周刊》登了一篇小文章，提到日本真正的统治者不是天皇，而是军部和资本家。引起“友邦”震怒，日本人指责南京当局与讥讽日本帝国尊严的作者是同谋。为了平息日本人的愤怒，南京当局解雇了七名相关检查官，判处《新生周刊》编辑14个月的徒刑，并不许上诉。这个年代的黑暗不是后世人能想象的。

这个年代不说涉红，即使涉及抗日，秘密抓捕是起步操作，暗杀更是几乎明目张胆。去年五月著名女作家丁玲就莫名其妙消失了，两年后才被宋庆龄等人救出来。真正的社会名流杨杏佛去年六月在上海家门口被暗杀造成烈火烹油般的民权保障同盟突然中止了。

为此，鲁迅以悲愤心情吟下一诗: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刘铭是要苟的。真的从没想过和特殊部门打交道。自认是绝对熬不过刑，任何级别的。所以还是先挣点钱，赚点名吧。到后年，名有了，环境友好些了，正好拿出有用的发表。

当前小说最热门品类应该是是武侠和爱情。

张恨水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追读《春明外史》被视为很潮的事情。张爱玲还没开始她出名要趁早的传奇文学之旅。

十二年前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就风靡全国了。但写出《卧虎藏龙》的王度庐还正在写言情小说，要四五年后才介入武侠领域。

作为资深武侠小说读者，自吹看过所有出名武侠作家的小说。金庸、梁羽生、温瑞安、黄易、卧龙生、陈青云、柳残阳等等。

当然最爱的还是金庸。八九十年代至少三刷四刷金庸十三部小说，一句“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总是不经意间找到同道，会心一笑。最好的几部长篇，完全复制做不到，模仿个七八成还是有把握的。

至于爱情小说，还有比琼瑶更合适的吗？！虽因怕让人认为娘，看的少，但琼瑶的小说还是很看过几本的，那本早就记不得名字的小说中那句“恨不逢君未嫁时”，曾经让连女生小手都还没牵过的年少的刘铭惆怅不已。真正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几经选择，这次选的是《射雕英雄传》和《还珠格格》。

选《射雕》，就是因契合这个年代。三十年代的中国，恰如南宋中后期。外敌肆虐，政府懦弱，小民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就特别希望有个英雄人物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明君贤臣指望不上，大侠与英雄就是小民的野望了。

选《还珠》，还真没看过小说，但在格格出事前，每年都重播无数次的电视剧，主动被动刷了都不知多少遍了。不敢说看全了，但水个几十万字，借助你爱我，我爱她，她又爱他，他妈又许你爱他的狗血，配上容妈妈的惊艳设定，挣点稿费还是不难的。这点就像《情满四合院》，电视剧未见得多熟，但看了无数的同人文，就着这锅汤，煮点自己的麻辣烫，难度真心不大。

就在刘铭二人聊着小说去找午饭辙时，张帐房和两个护卫终于在刘铭见过的小张宅客厅等到了张仁会。

听说李梅上午还清了欠帐，张仁会把刚端起来的茶碗“啪”的拍在了八仙桌上。“噌”的就站了起来。

两年前求见日本人山川时，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张仁会当时就心开始痒，他非常需要这样一个拿的出手，见的了大场面，关键还能与日本人良好沟通的姨太太。当时刚上位，又顾及到完县李家势力，没敢动手。当知道李家生意遇到困境开始，张仁会就开始布局：

第一步，逼李父破产，骗李母欠钱，威胁有能力帮忙李家的人收手，甚至这个月旅社工资晚发都有他的授意。

第二步，到期还不上钱，手下的混混们天天逼债，旅社业务不顺，白婷婷旁边诱惑，当舞女成为自古华山一条路。

第三步，恶客调戏、小弟受欺，人在绝境，有人给个机会，做大佬姨太，背靠大树，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结局，张仁会抱得美人归，既出得了厅堂，又入得了帐房。轻松牵手日本人，左右逢源，乱世英雄。

太重要，所以不可用强，只能诱入局中。不可结仇，只可示恩。

结果六十四拜都拜了，就最后那一哆嗦没哆嗦好，张仁会出离了愤怒。

“废物，你就让她就这么走了？哪个混蛋伸的手？”

帐房是知道老板在这个丫头身上下的功夫的。虽然见到枪后没敢硬拦，但当时就派了人去调查了。有了结果才带着见过刘铭的两个护卫来见张仁会。

“是一个县里过来的不到二十的小年轻，没人见过。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出手很大方。

昨天中午住的店。来时骑的一匹蒙古马，好象是军马。昨天麻贵他们收上来的十块钱，也是他给李梅的。他们两个好象昨天才认识。很利落的一个后生，谈吐不象是泥腿子。张明今天上午在店里，见到过那小子。你跟老爷说说你的印象。”

张明是直奉战争打散的吴大帅警卫团老兵，一身横练功夫，一手好枪法，在张仁会的护院中称头牌打手，自认为见过世面，对保定府这个小池塘很有任我纵横的傲气。但今天上午虽然没有与刘铭交手，但凭着武人的直觉，他真的感觉他可能留不下他。

“老爷，您知道我看到他想到了什么人吗？我好象看到了手枪营那些人，又不知道哪方面有点象吴大帅。干什么的我猜不出来，但他肯定沾过人命，并且不止一条，肯定在军队呆过。对，肯定是。不过这岁数好象小了点。”

手枪营、手枪团乃至手枪旅是当年军阀部队为弥补火力不足，集中精锐兵员，提供最好的武器，在冲锋、断后等关键时刻使用。是部队最悍勇的部分。

而吴大帅是当年民国军阀中的另类，是上过美国《时代》周刊的。当年洛阳也是群贤必至，被视为中国希望所在，是真正的儒将。

“那你们看像是土匪吗？”

两人齐齐摇了摇头。

张帐房想了想，“不应该是。那孩子眼睛很干净，没咱们见过的那些人那种草莽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感觉他有点看不起咱们这个铺子的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感觉他不太把那几十块钱当回事，不把咱们的生意当回事。就是感觉不好惹。”

张明也插话说：“我猜更可能是哪位军队大佬的少爷出来玩了。”

“嗯，这样，张明，你回去就从帮里找三个机灵点的小子，分三拨给我全天盯着这小子。所有相关的消息都带回来。看两天再说。”

“那李梅那儿呢？”

“暗的不行，就来明的。你好好打听一下她妈的情况，对症下药，让她妈逼她同意亲事，条件可以给高点。这个丫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边在忙着算计，那边却有点郞情妾意了。

吃饭的地是李梅找的，一间很干净的小馆子。后世刘铭也算是吃遍了全国，上万的没少吃，私房菜馆是常客，苍蝇馆子只要听说味道好，从来不放过尝鲜的机会。

吃遍各地风味和时鲜，但一直坚定的认为哪的饭也不如保定的好。有故乡情结，但也确实是他拉来的外地朋友们的共识。

千年古城真的是有它深厚底蕴在的。

当李梅问想去哪吃时，刘铭提的要求很简单，好吃，干净，于是就来到这家陈家食铺，挂两个幌子的。

所谓幌子，就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中的那个酒旗的俗称。一般挂在酒店或饭店的门前，是告知顾客自己的定位的。

据传说在唐太宗贞观年间，有一位烹调技艺高超的人在京城长安开设了一家饭店。偶然的一个机会太宗皇帝光顾那里，吃罢他亲手做出的菜肴后大为欣赏，回去后马上做了四个漂亮的幌子赏赐该店，作为一种褒奖。皇帝恩顾，这家饭店当然觉得荣耀，其他各店也艳羡之至，于是纷纷仿效，在门口争相悬挂幌子，由此形成习俗。

一个幌子，是面向大众的。类似后世的路边摊、苍蝇馆。多是经营煎饼、包子、油条、豆腐脑之类。丰俭由已。

两个幌子，就是面向手中有点闲钱，但还不敢奢侈的白领、商人的。有时蔬、有特色，小贵，但还能接受。但想吃满汉全席就过分了。

四个幌子，就是面向有钱人了。可以放心点菜，什么九转大肠、葱烧海参的就都可以有了。

八个幌子，就太厉害了，是你想吃啥就做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厨师做不到，这种饭店是一定要有精通五大菜系的顶尖高手。一般饭店敢挂八个幌就是大笑话。让人砸了招牌是迟早的事。民国年间能吃高档饭店的人一定也是有财有势的，你骗了他，后果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电视、电影中把腰弯下去，谄媚到极点的伙计可能是真不敢让这些客人有一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