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台疑案 九躯摩罗(一)(2 / 2)

“不会吧,”萧玉委屈地捂着额头,“他还帮我……”

“帮你戳穿骗局,卖你稀罕物件。”田静雯翻了个白眼,“他不戳穿你堂兄的卑鄙伎俩,又怎么好把自己手里的赔钱货高价卖给你这个小傻瓜呢?若他卖你的东西真是奇货可居的好宝贝,那他为何不亲力亲为,反而让你白赚这中间一层的差价呢?”

“啊,这……也许……因为他是个好人呢?”

田静雯被气笑了:“你是油盐不进呐!行啦,既然这事被姐姐我知道了,就不能眼见着你往火坑里踩。你就先别掺和了,等我了却此间公事,再来好好拷打这个姓刘的小子,看他究竟是个假好人,还是真贼徒。”

“假好人和真贼徒不都一样吗?反正不是好人呗……”萧玉小声嘟囔。

“这是互文!你个不学无术的傻丫头。”

……

再说刘昊被冯途、陈道二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引下楼来。就看到,摆满桌椅的大堂空空荡荡,只有两三捕快在值守巡弋,中间一张榆木方桌上残存着大片干涸的血迹,血迹中间还留有人形空白。尸体已经被抬走了。

三人穿过大堂来到后院茅房,刘昊进去小解,冯途陈道二人守在门外聊起天来。

“至远兄,此次凶案与之前的案件有诸多迥异之处,我怀疑这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刻意模仿作案。”

“哦?这方面是你的强项,快说来听听。”

“之前的五起案件,死者虽然肌体残缺,但尸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且现场周围并无死者缺失的身体部分。而今天这起案件却发生在室内,死者的脏器散落一地,尸身上也有明显的殴打痕迹,后脑更是有致命钝伤。这显然是有人依据坊间传闻,对猫妖案进行的拙劣模仿。”

“那求真你可有作案凶手的头绪?”

“唉,在下愚笨,只能发现案件疑点,却无追查凶手之头绪。若是战老英雄还在,此时早就令凶手伏法了。”

“求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入公门不过两载,能有如今见识已经超越常人许多,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战老那样扶良除恶、为民做主的英雄。”

“只是,时不待我啊。如今猫妖案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若不尽快破获,只怕不但真凶会继续作恶,就连今天这样的模仿案件也会愈来愈多。而我们却还在一个模仿案上蹉跎时间,实在是令人心急如焚。”

这时,一个略显轻稚的声音插足进来。

“死者死于脑部重击,凶手不知猫妖案的具体细节,却仍执意将死者伪装成猫妖案的受害者。说明凶手并无周密计划,行凶犯罪或许只是临时起意,仓皇之下只能以这种堪称掩耳盗铃的手段来混淆视听。”

冯途陈道齐齐回望,却是刘昊迈步从茅厕走了出来。

他一边整理腰带,一边继续说道:“故而,想要侦破此案,就要将自己代入罪犯的视角,通过罪犯的行为逆推其犯罪动机和性格心理,此为——心理侧写。想一想,罪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临时起意将人杀害,又费尽周章将死者伪装成猫妖案的受害者呢?”

刘昊尚不知眼前这两人谁是冯途,谁是陈道,只见二人中较年长者答道:“也许凶手是个窃贼,入户盗窃,被掌柜发现,随后失手将掌柜杀死,害怕惹上命案,便伪造布置了现场,随后逃离。”

“不太可能,”年轻人反驳,“已经询问过内掌柜(掌柜之妻),酒楼并无资财丢失。而且,若是盗贼所为,杀人后应该直接潜逃才对,留下来伪造现场只会徒增被人目击的风险。”

“而凶手不仅没有逃跑,反而留在酒楼,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背水一战,将尸体伪造成猫妖案的受害者,这说明……”刘昊循循善诱。

“这说明凶手无处可逃!”年轻人接话,“凶手一定是跟死者有什么龃龉,即便逃走也会很快暴露身份,亦或者凶手本就是酒楼中人……”

“但酒楼里的伙计加上房客,少说也有半百,怎么确定谁是真凶呢?一个一个审问,只怕要问到明年去。”年长的捕快发问。

“这就要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了,哦,就是死者生前的人际交往,他的妻儿父母、仇人亲朋都有谁,案发前都在干什么等等,案件的线索往往就藏匿在这些琐碎的信息中。之后便是锁定并控制具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的嫌疑人,寻找凶器和第一案发现场……”

刘昊滔滔不绝间,一口气连名词带解释地将现代刑侦的基本程序讲述出来,听得对面二位公差直发愣。

年长的那位是单纯的听不懂,发蒙。而年轻的那位则颇有些茅塞顿开之感,他双眼发亮,向刘昊行礼。

“在下清楚怎么做了,多谢公子指点!”

刘昊摆摆手:“我只是讲了些大方无隅的道理,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关键还是兄台你天资聪颖、悟性极佳。不过,你跟你们总捕头汇报的时候可千万别提及我,她对我有偏见,要是知道我在其中出了力,定然不会听取你的意见。”

“在下明白了。”

说完,年轻人与同僚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对刘昊略一抱拳,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留下刘昊与那年长捕快慢悠悠踱着步往回溜达。

“在下刘昊,不知阁下是……”

“哦,小人冯途,字至远,公子面前,不敢当什么阁下。”

冯途一笑,那皱纹渐生的眼角便不住地下垂,讨好的意味如同炎热酷夏的汗臭,粘乎乎地缠绕上来,挥之不去,遮之不绝。

冯途心想,眼前这少年虽然衣着寒酸、年纪尚小,但能面对两个成人从容自若,谈吐不凡,这不就是小说评书中才有的世外高人吗,最次也是耕读传家书香门第,这样的人物理应巴结讨好,不可怠慢。

“冯应捕,幸会幸会。在下这里正好有些事情想向冯应捕打听,还望应捕不吝赐教。”

说着,刘昊将几两碎银塞了过去。

冯途将碎银揣进怀里,笑容又放大了几分。

“哪里哪里,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刘公子只管吩咐便是。”

“这田捕头是哪家的小姐啊?我看她举止气度,并非一般武人。”

刘昊原本是想,这田静雯明显在针对他,今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难,先提前打探其信息,知己知彼,这样日后被刁难时不至于处处被动、受制于人。

谁知冯途却误会了。只见他会心一笑,露出我懂你的眼神。

“田头儿的确魅力不凡,但她的身份也着实神秘,小人也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世。只知三个月前,原本的总捕头因公殉职,郡守大人便直接委命她接任总捕一职,在此之前大伙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刘昊心知对方误会,但也懒得解释,就借坡下驴,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直接天降一个女子来当总捕,底下那些经年的捕头和捕快能服气?”

“谁说不是呢!玉台城八位捕头百六十名捕快,那是一个服气的都没有哇!但谁让咱头儿厉害呢?”

冯途一撩袍袖,竖起一根大拇指。

“嘿,你猜怎么着?咱们头儿继任当天,便在校场办了场擂台。就见她一身红衣,站在车轮大的圈里,对着在场的同僚喊话,说是谁不服气就上来练练,要是能沾着她一下或将她逼出圈外,就算她输!这可给大伙气够呛啊,这也忒瞧不起人了!五个捕头轮番上去比试,被她一脚一个直接就踢飞了。剩下那三个捕头一看这情况,干脆就一拥而上,也被一招飞鸢连环腿尽数踢倒在地。随后田头儿勉励劝慰了大伙一番,什么明知敌强我弱仍无畏向前云云,给大伙一个台阶下,大伙也就顺势服了她了。哦,对了,咱这身红差服据说也是田头儿出钱给换的,之前的捕快服都是皂黑色的。

哎,我跟你讲,你要是想追求田头儿可得抓紧了,从上个月开始,就有贵公子向她献殷勤了,前几天那薛家三公子还为了她同李家大少爷在醉春阁大打出手呢……”

二人就这么你讲我听,漫步踱回了酒楼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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