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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辛旗将苏全的五指按在自己的手掌上,高高地拍了一下。

“highfive!”苏全咯咯地笑了起来。

闵慧惊讶地看着他们,没想到父子俩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聊上了。

辛旗将椅子挪了挪,坐到苏全的身边,捧起书念道:“在海的深处水很蓝,就像最美丽的矢车菊。同时又很清,就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的,深到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他的声音低沉淳厚、充满了磁性、读得很慢、却绘声绘色、好像正在演奏着大提琴。闵慧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手机里不停震动的信息弄醒了,上面显然着几百条微信。闵慧有八个微信工作群,手下的员工几乎全是夜猫子,经常深更半夜讨论工作。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发现苏全已经睡着了。辛旗斜坐在椅子,伸着两条大长腿,默默地看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泼了红酒的裙子,不禁“哦”了一声,看了看手表:“呀,十二点了。”

她居然睡了三个小时……

“你怎么还没走?”她说。

“我想多待一会儿。”

“你饿吗?”她问。

他点点头:“楼下有餐厅?”

“餐厅关门了,但我这有方便面,还有热水壶。”闵慧想起辛旗几乎没吃晚饭,一直都在给自己剥虾,连忙说,“我给你泡碗面吧?”

说罢从床底下拖出一箱康师傅:“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红烧牛肉?酸汤肥牛?酱烧排骨?”

他摇了摇头:“我不吃方便面。”

闵慧掏出手机:“那我跟你叫个外卖?”

他又摇头:“我不吃地沟油。”

闵慧叹了口气:“我家就在附近,冰箱里还有些蔬菜,要不你跟我回趟家,我做给你吃?”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他站起来,伸了伸腿,问道,“你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陪着他吗?”

“对。主要都是我陪,家骏陪过一次。孩子半夜会醒,身边没人会害怕。”

辛旗立即说:“那今晚我留在这陪他,你回去睡吧。”

其实闵慧困极了,也累极了,身上还有股酸酸的酒味,急需洗个澡,手头上还有几个急需加班的活儿,如果明天不交就过deadle了。

但她却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你跟他还不熟……”

“他刚才都叫我爸了,你没听见?”

这么一说,闵慧又不敢走了,觉得有些事得商量清楚:“辛旗,我不介意你以后来医院或者到我家看望孩子。但我想知道——关于苏全——你有些什么打算?”

“你指哪一方面?”

“你应该不住在滨城吧?来这里是旅游还是公干?以后看苏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频率?经常还是偶尔?我需要事先知道,也方便给孩子一个正确的期待值。”

“根据心理学研究,一到三岁是父子之间情感纽带的绑定期,由于你的胡作非为,我已经遗憾地错过了。”

得,又埋怨上了。闵慧在心里“噢”了一声。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请问有什么办法补救吗?”闵慧诚恳地说,“我愿意充分地配合。”

“很简单,”辛旗的目光充满了压力,“把你欠我的四年还给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

“把孩子交给我,让他跟我住在一起。”

闵慧心中一凛:“那……我呢?”

“你是总监,工作忙压力大,生活马虎,天天吃方便面。此外你的个人问题……貌似也没解决,我看这段时间你也顾不上孩子,不如把他交给我。你可以随时来看他,我给你报销机票。”

闵慧搓手冷笑:“请问你从事什么工作?”

“投资。”

“搞投资就不忙就没压力吗?”

“只能说我比你更看重家庭、更重视教育、更懂得安排时间。”

“万一你给我儿子找了个讨厌的后妈呢?”

“你已经给我儿子找了个讨厌的后爹,人家还先入为主了。”

“周如稷不讨厌。”

“我看挺讨厌的。”

“不行。”闵慧跺跺脚,“孩子必须跟着我。”

“把儿子还给我。苏田的事,我就不提了。”辛旗说道,“你照顾了他四年,挺不容易的,现在,轮到我了。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辛旗,”闵慧急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相信你的能力,但孩子的成长离不开妈妈,更何况他一直跟着我生活,根本就不认得你。”

“他不认得我,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行,绝对不行。”闵慧果断摇头,“孩子跟我住,你可以来探视,频率你定,就是这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就恭喜你又一次地惹毛了我,闵慧。”他冷冷地说。

接下来的十分钟,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走开。

就在这时,苏全忽然醒了:“妈妈。”

闵慧连忙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妈妈在。”

“我要吃奶。”

“好呐。”

“是鲜奶吗?”辛旗四下张望,没看见冰箱,“需要我出去买吗?”

“不用。”闵慧低声道,“你把门关上,然后把头别过去。”

辛旗关上门,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他要吃的是人奶。”

“他已经三岁多了,”辛旗微微皱眉,“应该早就断奶了吧?”

“本来半年前已经断掉了,这不是有手术么,他一害怕就又想吃了……”

辛旗瞄了一眼她的胸部:“你现在……还有奶水?”

“没有。”

“没奶他吃什么?”

“就是安慰一下,相当于……安慰奶嘴。”闵慧被他问得满脸通红,“也不一定非要吃,用手摸一摸……也行。”

哺乳期间,周如稷专门请了个广东籍的钟点工给闵慧煲汤,所以闵慧的奶水格外充足,苏全没有喝过配方奶,加上身体虚弱,闵慧决定自然离乳,一直“供应”到两岁半才渐渐地断掉。直到现在,孩子入睡时,只要有妈妈睡在身边,仍然习惯用手摸着妈妈的胸才能睡着。

辛旗怔了半天,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说:“那就……喂吧。”

他出生几天即被遗弃,是靠着婴儿奶粉长大的。福利院里跟他一般大的婴儿有十来个,一共就两位老师负责喂养,不可能有人天天抱着他。所以辛旗也不知道一个正常状态下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这方面的知识。

闵慧坐到床上,侧着身子半躺下来,解开衣扣,用毯子挡住辛旗的视线。苏全闭着眼睛咂摸了几下,不到三分钟,睡着了。

闵慧穿好衣服下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太晚了,你回去吧。这里只用一个人陪着就行了。”

“那你回去吧,我在这陪着。”辛旗说,“你衣服也是脏的,总得回去洗个澡吧?”

闵慧将地上的包拾起来,拎到肩上:“你能行吗?”

“能行。再说还有医生护士。”

“那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她大步向门外走去,辛旗忽然道:“对了……”

“嗯?”

“你手机号是多少?”

“手机号,”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是把我拉黑了么?”

“……”

“被你拉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又被你加回来呢?”

“可是,万一等下他又要吃奶,我怎么办?”他抓了抓脑袋。

“咦,刚才你不是说——让我把他交给你,让他跟你一起住吗?先不说四年,先交给你一晚上,你都不行?”

辛旗的脸又气青了:“你就不怕我趁机把他抱走了?”

“你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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