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困雁(1 / 2)

很快平安便来到了太极殿,只是现在的太极殿与往日不同,门外有众多羽林军把守,几乎要将太极殿围得水泄不通,平安还未从见过这个阵势,不明所以,但是他们并未对她阻拦,很快便让她进去了。当她见到坐在西殿里挤出愁容满面的刘义隆时,不免有些不知所措。“陛下,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平安问道。

刘义隆叹息一声说道:“有些乏累罢了,从荆州到了建康就没休息过,而且朝政事务虽然有大臣协理,但是多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明日休沐,但是也不敢休息,刘义符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何况现在他的去留也是一个问题。”

“那我今日来得正好,我给陛下带了几坛好酒,不过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赏我留下陪陛下用晚膳?”

刘义隆对身旁的寺人说道:“今日吩咐厨房多做些长公主喜欢的饭菜。”

平安坐到西殿的一侧,命宫人把带来的酒烫了几壶。二人已有一年多未见,平安一直在向刘义隆说这段时间来宫中的事情。然而刘义隆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就在说话之际,饭菜由宫人依次端上来,放在二人面前的案几上。酒过三巡后,刘义隆稍微放松一点,话也多了起来。

太后一直卧床休养,现在能陪刘义隆说话的只有平安,借着酒劲,刘义隆说道:“今日饮酒,不知道大臣们知道了会不会上表谏言,说我……说朕不顾社稷,只知道享受。”

平安没有听出刘义隆话里的意思,笑道:“明日休沐,再者说朝中大臣哪个不是嗜酒如命的人。且不说他们,阮籍、嵇康几人不是常日在竹林中饮酒弹奏,对诗作赋,我听闻,他们还会服用五石散,朝中不少大臣也会服用。”

刘义隆摇摇头,打断道:“我十几岁从军打仗,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什么伤没受过,树皮、野菜什么没吃过。我在荆州驻守多年,手握兵权,哪怕来个人告诉我,宜都王你反了吧,我们跟着你,区区一个刘义符,对付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可偏偏一个个都自作主张,刘义符再昏庸,那也是皇帝,哪能是他们说反就反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刘义隆越说越激动,手中的耳杯都被扔了出去,叮叮咣咣在地板上转了两圈才停住。

平安被眼前的人吓得呆坐在那里,缓了缓才说道:“陛下莫要怪大臣,刘义符在宫中胡作非为已是令人忍无可忍,我想可能是大臣怕陛下背上弑兄的骂名,就连我都是事出之后才知道的。几位大臣若真是想造反,何苦还要去荆州请你回来呢。”

“他们不是不想反,只不过几位老臣势力相当谁也不会服谁,若是其中一个人能压制住其他人,我看今日在太极殿上坐着的人早就不姓刘了。”

“陛下,朝政之事我本不该多嘴议论,但是我认为现在太后是陛下唯一的靠山。虽说太后之前因为太子之事受了打击卧病休养,但我知道太后的身体早已无大碍,只不过是不想掺和刘义符的事情,所以一直待在宣训宫里。如今大权落在陛下手中,太后自然是放心的,也鲜少过问,不过陛下若真有困惑,何不去宣训宫讨教呢?”

平安的一番话让刘义隆感到一些欣慰,她说得没错,至少现在还有太后可以依靠。几日之后,徐羡之进为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至此,禁卫军的兵权落在了刘义隆心腹到彦之、沈庆之和朱容子的手中,王华为侍中。刘义隆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不过这一决策多亏了太后。虽然明升暗降,但是徐羡之和傅亮对这次调动并无异议,只是他们觉得到彦之并不能胜任领军将军,但在刘义隆的坚持下,也只得作罢。

“徐大人。”正当徐羡之从台城出来准备上马车之时,傅亮叫住了他。“傅大人这是要回府了?”徐羡之寒暄道。

傅亮左右看了看,确保身边没人,说道:“徐大人可否有时间到府上一叙呀?”

“傅大人出什么事了吗?”徐羡之问道。

“你我升迁之事,老夫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想请徐大人去府上小坐。”

徐羡之跟着傅亮到了他的府上,傅亮将下人都打发走,厅堂里只有他和徐羡之的时候,低声说道:“虽然今日陛下将你我二人升职,但是夺了我们手中的兵权,我想徐大人也知道陛下的心意,所以我就在想,要不要像谢晦那样,请陛下将我们调离建康呀。雍州刺史的职务还有空缺,实在不行,就当范蠡,落得个清闲。”

“先帝在世之时都没有将你我二人怎么样,如今陛下能坐在太极殿里还不是你我的功劳?陛下不都说了吗,就让我们继续掌管大局。傅大人踏踏实实地在建康待着吧,高官厚禄拿着,哪里也比不上建康啊。”徐羡之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是我总是隐隐感觉到不安,檀道济和谢晦都走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傅大人,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不会有大事的。今日把我拖到你府上,难道不好好招待一下吗?”看着徐羡之轻松的神态,傅亮才安心了一些,命厨房备上好的酒菜招待徐羡之。

日子总算归于平静,朝堂上也恢复了正常。自从刘义隆登基后没多久,选后就成了宫中的头等大事。江东士族、北方士族,各个士族间暗暗较劲,各家娘子的生辰、画像也纷纷送入宫中。

皇后是正妻,事关重大,所以人选不仅关乎后宫,同样也关乎朝堂,刘义隆遂将此事交给太后。自从登基以来,虽然听了太后的建议将几位大臣的实权夺了,但他们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减反增,府上的门客也多到应付不过来,只要他们几个人还在,刘义隆就如履薄冰,事事小心,事事要征求太后的意见。自然选皇后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了胡道安。

那些画像堆在太后的案几上,李容儿跪坐在太后身旁。胡道安指着那些画像说:“这些都是宫人从皇帝那里搬来的,皇帝说让我决定,我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楚,就请你来帮我看看。”听到太后这么说,李容儿就放下心来,毕竟选后这等大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

李容儿小心翼翼地将放在最上面的卷轴拿下来,铺开在案面上。一个江南女子赫然出现在纸上,脸蛋红润,身材纤细,装扮倒是朴素,梳着灵蛇髻,鹅黄色的襦裙盖到脚面。“江东吴氏娘子,年方二十……”胡道安微微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说道:“江东士族的留下封淑仪吧,下一个。”李容儿在其上写了个嫔,放在了一旁,又拿起了下一个。这幅画卷还未全展开只是看了娘子的容貌时,李容儿就噗嗤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解释道:“只看容貌便能知道这些娘子是哪里人,这个画像上的娘子就和刚刚那位截然不同,细长眼睛,脸蛋也更硬朗,估计是太原王氏的娘子。”说完李容儿就去寻找生辰,果不其然。“嗯。再看下一个吧。”胡道安轻轻说道,李容儿觉得太后对这些女子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按照太后的吩咐继续拿下一个。一连好几个,除了留下一位琅琊王氏的娘子。

这个人李容儿认得,名字是王惠南,出身极好,小时候经常入宫,和刘义隆、平安算是从小就认识。可是她和平安“有仇”。平安自幼爱马,因为这个原因,刘义隆经常从战场上给平安带回缴获的战马,就连平安最喜欢弓箭,也是刘义隆送给她的。在平安十岁那年,她去骑王慧南的马,不料那马性子烈又不认识平安,一下将她踢出很远。公主受伤,那匹马自然也被宰杀。可那是王慧南最喜爱的一匹马,而且马匹在南方很稀缺,不少大臣出行还乘坐牛车,所以自此两人结下了梁子,很少往来了。如今胡皇后选她入宫,不是成心给平安难堪吗,要是日后王惠南诞下皇子,那便是太子,岂不平安的日子更难了。

李容儿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多嘴问。胡道安先开口道:“看来看去还是王氏的娘子最合适,不过……”她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心里其实还有另一个人选。”

“不在这些画像里吗?”李容儿觉得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在,因为我觉得平安更适合。”

李容儿一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平安会是人选,毕竟她一直当作公主抚养在宫中。李容儿搞不清楚太后为何忽然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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