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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破烂的门前,只剩一滩鲜红的血迹,紧接着她又听到了那种诡异的气球破洞的声音“噗嗤——”尸体像是漏了气,瘪了下去。

楚娇娇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了。她站起来,走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脚是软的。

血淌到了她的脚底,尸体仰面躺着,那张脸——一分钟前,他们还面对面地说话。

简昊和顾觉脸色难看地蹲在门前查看着尸体,简昊的脸色太难看了。即使是被村民砸车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有这样铁青过。

顾觉用镊子翻开尸体的上衣,楚娇娇看到尸体干瘪的肚子上破了个巨大的血洞,里面是空的——没有内脏,是空的。

忽然,从云伸出手,擦了擦她的脸:“你脸上……有血。”他说,“发生什么了吗?”

这时,简昊也站了起来。他走进了屋里,盯着楚娇娇,高大利落的男人在这一刻居高临下地望过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如有实质,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我们听到尖叫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审视着她。他是队长,要给自己死去的兄弟和活着的同事一个交代,也要她给他一个交代。

“……”

楚娇娇呼吸急促,一张掩在黑发里的小脸血色尽失,她咬着唇,眼神难以聚焦,明显是神智混乱的。

简昊说:“刚刚你应该在房间里。”

“对,刚刚我在房间里……”

“然后呢?”简昊问。

“有人敲门。他说他是警察,我就开了门,但是看起来怪怪的……他的眼睛,是泛白的,像死鱼眼……”她猛地闭上眼,像是难以回忆刚刚发生的,超出常人认知的事情。

“别着急,慢慢想。”简昊俯下身来,按住她的肩膀,视线与她齐平。他的声音出乎楚娇娇意料的冷静,“开了门,然后呢?你向他打招呼了吗?他说了什么?”

楚娇娇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我问他‘有什么事吗?’他没有回答,然后我又问‘请问……’”

“这个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他说‘请问’,他学着我的语气和句子,对我说‘请问’……”

简昊皱眉:“等一下,什么叫学你的语气和句子?”

“……”楚娇娇顿了顿。“你觉得,敲我门的人,还是他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面对面看着他的时候,我觉得他不是他,而是……另一种东西,装成了他的样子。”

“……”简昊也顿了顿。他换了个说法,“当时来敲门的只有他吗?你有看到别的人吗?或者可疑的影子之类的。”

他不相信。也对,楚娇娇想,他是警察,不知道见过多少奇诡案件,而他最后总能勘破凶手的故弄玄虚,把对方捉拿归案。

“没有。”楚娇娇说,“没有任何人,只有他。”

她问:“他砸门的声音那么大,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从云和梁熹微的房间都在二楼,但他们都摇头:“只听到尖叫声。”

顾觉也站了起来。他道:“现场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掏空尸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众人都皱起眉。

“还有……”顾觉接着说,“楚小姐的证词没有问题,我听到了。”

什么意思?众人都看向他。

顾觉道:“市局明天才到,尸检等不到明天。我悄悄去了三楼,想先对遇害者的尸体做一个简单的检查。这里隔音很差,我在三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我在楼上听到了尖叫声,赶下来的时候,他倒下了。但那个时候,我看到了。”顾觉闭了闭眼。

“你看到了什么?”简昊沉声问。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觉才低声说:“他倒在地上,好像有什么……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血溅出来,但他没有挣扎。”

他重新蹲了下去。用镊子掀开了伤口。

“你们看。这个伤口……是从内而外的撕裂伤。”

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个警察苦笑道:“我是无神主义者——好吧,从现在开始,我曾经是无神主义者了。”

简昊从兜里抽出一根烟,他没有点燃,只是咬在嘴里,道:“村里有东西。”

一直沉默的梁熹微问:“那是什么东西?”

“鬼,怪物,也可能是山里还没发现的物种——随便你们怎么想,都行,因为那都不重要。”简昊道,“重要的是,它会杀人,还会模仿和伪装,现在已经盯上了我们。”

楚娇娇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些警察会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恐怖片里经常演的,主角不相信有鬼,直到快结局了,所有人都快死完了,才相信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鬼。

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遇到了什么,只在乎那东西会对他们做什么——意外地实用主义。

就在这个时候,从云突然牵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楚娇娇用眼神问他。从云对她摇摇头。

简昊咬着烟,看了过来。

“轮到你们俩了,说说你们知道的事情吧。”简昊的语气漫不经心,却有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说什么?”从云冷静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娇娇才被怪物袭击,警官你就这样质问受害者,不好吧?”

简昊咬着烟道:“她是你小妈,你叫得这样亲密,也不好吧?”

楚娇娇感觉到,从云抓紧了自己的手。

两个警察都围了上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了腰侧的枪袋上。几个人死死地盯着他们,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简昊冷笑道:“怪物是村里的怪物,你们是村里的人,你们说什么都不知道,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从云说,“我常年在外面读书,这一趟会回家,也不过是回来参加我爹的婚礼。”

“你的学生证呢?”

“我房间。床上的书包里,你们大可以去找。”

简昊给梁熹微和另一个警察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点头去找了。

简昊的眼神移过来了。他的眼神沉甸甸的,又十分锋利,像是含着逼人的刀锋。他问楚娇娇:“你呢?”

“她……”从云想回答。

“你今天才回来。”简昊警告般地道。他今天才回来,按理说应该跟楚娇娇不熟才对。

如果他再说下去,他们俩就都有嫌疑。

从云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女孩,终于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娇弱的女孩无措地抿着唇,她一双猫儿眼湿润润的,慢慢地道:“……我也是今天才嫁进这个村子里的,什么都不知道。”

简昊看着她,单手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他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烦躁,他问:“你说你是嫁进来的,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不读书,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楚娇娇:“……”

她偏过头去,紧紧地搅住了自己的手,似乎难以启齿。

“你……”

“简队,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站在众人身后的顾觉突然走过来,硬生生地插进了众人之间,站在楚娇娇的身前,扶着眼镜道,“这事跟她没关系,她不想说就不说。这里不是讯问室,你也不能在这里讯问。”

简昊捏着烟头,与他对视着。两人的视线几度交锋,没人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忽然,楚娇娇小声打断了他们,她说:“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就是……我其实是被买来的。”

顾觉下意识转头看向她。

她低着头,谁也没看清楚她的表情:“他给了我爹三万块,我就被卖来了。”

“不可能。”简昊冷静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从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气急反笑,“市里来的警官大人,没见过穷人家的这种肮脏事是吗?!”

简昊冷笑。他毫不客气地把烟摔在地上,高大的身形逼近,抓起她的手:“看看你的手!一双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手。你在家里从没做过重活,却说自己是被卖来给人做媳妇的?!谁家会卖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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