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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果然炸毛:“这怎么幼稚了?”

“我乱说的。”

“你。诶,对了哥,妈妈说你……”他的话讲到一半停住了。

凌厉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下文,问道:“说我什么?”

凌云看他片刻,却是摇头说:“没什么。”

凌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向闻听:“你刚才说今晚还有事,要早一点回去,要走吗?”

“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

他想了想:“回吧,我先回去有点自己的事情,你们可以多待一会儿。”

“没关系,我们也走了。”

凌云好奇地看他:“你有什么事啊?”

此话一出,凌厉也朝闻听看过去。闻听避开他们的视线,没正面回答,只模棱两可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凌厉低下头去。凌云笑着挽住他的手臂:“搞得这么神秘。”

“哪有,没什么神秘的啦,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是在答凌云的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凌厉的方向瞟。总算在余光里看见他看向自己,又躲闪地不敢与他对视。

走到岔道口处,他们分别了。闻听一路小跑回家里,身体因为正午时的汗湿而略微有些黏腻。但他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直接回到房间里打开灯,从桌下的抽屉里小心地取出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三张稿纸。将桌面上散乱的书籍和草稿推到一边,坐在原处凝神细想了片刻,终于握起水笔,在纸张剩余的空白处一字一句地慢慢落笔。

主体部分早已在昨夜写完,只剩下一个收尾,何况用作收束的内容他也已然在傍晚的蝉鸣与水声中构想完毕,如今只剩将那些萦绕心头的思绪诉诸笔端,因此写得很是顺畅。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在末尾圈上句号,用手掌再度捋平因为有力的笔触而微微泛起褶皱的稿纸,随后长出一口气。

这将是寄出的第三篇稿,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回音。他将稿纸归并在一处,对折两次后装进已经写好了地址的信封,在右上角贴上邮票。之前买的邮票还剩七张。他暗自决心过不可放弃,不论怎么,至少也要把这一板全部用完。

窗外的虫声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减弱,依旧执着地吱吱呀呀叫着。他攥住信封发了一会儿呆,在一声突然的鸟鸣里回转过神,才将信封放到桌面的一角,起身收拾东西去洗澡。

简陋的浴室间里放着凌厉的沐浴露。回到临溪的当天晚上,凌厉就从宿舍里将它带了过来,直接拆了封,放在他的置物架,与其他的洗漱用品并排罗列在一起。

热水打湿了身体与头发,他的手指在那瓶沐浴露的上方停顿几秒,终于还是调转了方向,拿起自己没有用完的那一瓶。

雨水是在夜半时分落下的。他在睡梦间朦朦胧胧地听见了雨声,打在屋檐与水泥地上,噼里啪啦地响。因雨水变得阴冷的空气穿过微启的窗户,包拢住肌肤,在不断运作的风扇的吹拂下更显出几分夜的寒意。这短暂醒转的几秒只足够使他知晓忽然降雨的事实,却未能让他起身关闭窗户,导致的结局便是清晨一片被水浸湿的窗台,以及靠近窗边的木地板上一滩不大不小的水渍。

蹲在地板用干抹布吸水的时候窗外仍在飘雨,不过已经化作绵密的雨丝,云层看着不算太厚,如果运气好的话,再等几个小时就会放晴。

雨后的山林是再惬意不过的,既有着初霁的干爽,方被浸润的叶片又翠绿得仿佛泛着水光。被冲洗过的自然,一切都是清新的,当真是空山新雨后。

如果雨水能够如期停止,黄昏时一定要去山林里走走,否则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了最好的时光。

他在洗手台前将抹布拧干时,想到今天凌厉大概不会再如期前来。毕竟凌云已经来了,他大概要等他。

这样想着,他忽地意识到,凌厉每早找他,其实本来也是未曾约定过的事情。

他推开大门,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门外,果然没有人,心里失落了一下,便转进厨房去做今天的早餐。

一个人生活确实会无心吃饭。他曾经听说过这个说法,但其实一直不甚理解,如今真的一个人生活也就逐渐明白了。隔水蒸上一个肉包,原还想煮个白煮蛋,将鸡蛋从冰箱里拿出来以后却嫌麻烦,终究还是放了回去。

肉包快要吃完了,再过几天就准备去附近的超市简单囤点货,只祈祷雨季再晚一点来,或者不要像去年那样绵长,否则路上也不方便。不过暂时还不要紧,因为他可以搭凌厉的车去县上的商场里采购。

这次再去的话,要不要尝试一点其他的什么呢?他掰下一块面皮塞进嘴里,望着灶台无聊地想,老是吃肉包,总会腻味的。可是面包放不久,麦片吃不饱,其他的自己做起来又嫌麻烦,还是肉包最方便,放在锅上一蒸就好,实在犯懒的话,就直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无非是吃起来干一点。

他漫无目的地望着灶台,望见水龙头的出水口正在缓慢地积着一滴水。水滴在铜质圈口的包裹下愈积愈满,终于积累成饱满的一颗,解脱似的坠进水槽。

这一瞬的下坠毫无征兆地在这寂静的清晨使他忽而感到久违的孤独。

被凌厉的陪伴与这段时间来的心动纠结暂时搁置在旁的爷爷已经去世的事实忽然翻涌上来,连同着看不见尽头的未来一起翻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亲人离世的结果不是悲伤,而是孤独,他眨眨眼。前些时候对爷爷离世的快速适应原来不过只是一场大脑的骗局。他忽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灶台前面,将水龙头拧得很紧,让它不再滴水。

墙壁上挂着一只旧汤勺,底部已有裂缝,是六月初爷爷不小心摔坏的,说要换一只,然而当晚便病倒了。料理完后事以后他自己买了新的,一直放在橱柜里——尽管拿放都很不便,他仍任由旧汤勺挂在原处,好像扔了就有什么变了,其实他也知道即使不扔也已经变了。

他双手撑住灶台,身体和心都变得很沉重,眼眶里却没有眼泪。

脚步声近了,他没听见。雨伞哗地一声收起来,才转过身。

凌厉跨过门槛走进来,发丝沾着雨水,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对他举了举,稀松平常地道:“来吃早饭。”

第57章 喜欢的人

凌厉弯下腰,将方才谢下的雨伞搁在门边。站直身体时闻听已走到他身边来,沉默地拽住他的手腕,身体微微前倾,头倾斜着贴上他的肩膀,似拥抱又似依靠地待了几秒,然后向后退开半步,语气闷闷地讲道:“我吃过了。”

他很是愣怔了一会,不过紧张而心动的感觉仅在闻听朝他靠近时维持了片刻,很快察觉出闻听情绪的不对劲,因此化作担心与关切,微低下头小声问道:“怎么啦?不开心?”

闻听抿了抿嘴唇:“你今天来晚了。”

“啊。”凌厉的心软了一下,利索地道歉,“对不起。”

闻听瞬间笑了:“对不起什么啊。”

“今天起晚了一点,出门又没带伞,本来还想雨不大直接走过来的,走了一段路又怕之后下大了不方便,就又折回去拿伞,所以才晚到的。你看,我头发都湿了。”

他俯下身,给闻听展示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闻听摊开手掌碰了碰,掌心被染上细密的水珠:“这天气一看就在下雨,还不带伞。”

“下的不大,没听见声音呀。”

“昨晚声音可大了。”

“是么?我怎么没听见。”

“那你肯定睡得很熟。”

“可能吧。”他随口回应,语气又放柔些许,“怎么了?你睡得不好吗?”

他的神情太认真了,温柔得饶是闻听也觉得不像凌厉,被问得不好意思,兀自转身走到餐桌边上坐下:“我没有睡得不好,是刚才突然想爷爷了。”

“喔。”凌厉也拉开椅子坐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两袋煎饺和两包豆浆,理出一份推到他面前,“所以在不开心。”

“有一点。”他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消化了。”

“毕竟是那么亲近的人。”

“嗯。”

“不说了,吃煎饺,早上刚出炉的,我装了两包过来。”

闻听摇头:“你吃吧,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

“肉包。”

“又吃肉包。”很不满意的口吻。

闻听无奈地笑了下:“想不出来吃什么。”

“怎么会,不是有煎蛋手抓饼之类的?是没食材了吗?今天下午等我下班之后我们去买。”

“还有着呢。”他忙说,“是我自己一个人就没什么心思做吃的。”

凌厉没讲话,看了他一会,还是指了指煎饺:“还吃得下的话,陪我一起吃一点吧,离午饭还有好久,你只吃肉包很快就饿了。”

闻听顺从地解开保鲜袋,咬下半个饺子,凌厉继续说:“你以后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手机号都给你了,你一个人闷着难受,一喊我我就能过来。我不在临溪的时候也是,你要是想找人说话就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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