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止戈40(1 / 1)

  三衢剑派的宝刀出了风头,聂泓亦“与有荣焉”,来撩拨江游世,道:“如何?我们掌门的宝刀。”

  问了半晌没听到回应,聂泓一转头,只见他盯着那长刀,愣愣地坐在那里。聂泓推了推他道:“你傻了么?”

  江游世摇摇头,道:“没事。”心里却惊涛骇浪般翻涌。方才那把黑刀出鞘,在眩目的阳光底下,他分明看见刀身上刻着四个极为熟悉的篆字:十轮伏影!

  那孙小山试完了刀,又是双手捧回蔺祺跟前,赞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刀。”蔺祺微微一笑,却未接过刀去,道:“你将你自用的兵器斩断了,一会待要空手比武么?”

  底下有个尖细嗓音道:“谁不知蔺掌门便是凭一双肉掌,一举夺魁的。你也想来效仿?”江游世望过去,原来是那位“铜筋铁骨震江南”。每一回蔺祺说话,他总要领着那群弟子拍马溜须。

  孙小山听见他讽刺,连道:“不敢,不敢。”蔺祺却道:“你想借我宝刀罢,只管拿去。”

  谁人不知道蔺祺自己的弟子、三衢剑派黄湘,已经延承衣钵,要在这回的群英会上大显神通。如今忽然借外人宝刀,不是徒长他人威风吗?

  蔺 祺清了清喉咙,将声音盖下去了,四下扫了一圈,缓缓道:“宝刀宝剑俱是身外之物。倘若学武真有成就,是不惧别人手里兵器锋利的。我徒儿黄湘要是输了,那也 只怨他学艺不精而已。”那“镇江南”果又叫道:“蔺掌门磊落!”就连江游世听了也点头,暗想:“这番话说得的确大方,只是黄兄难免吃亏。对方平白多一把宝 刀,怎有无用的道理。”

  歇了一炷香时间,那擂台重开,再敢上来比武的人都是武林 中的翘楚了。又比过数场,孙小山显然不如上午那样游刃有余,额上已沁出点点汗珠。三衢剑派的棚子里走出个苦相的弟子,上台与孙小山缠斗了几百回合,终于也 败下阵来。众人一片哗然,这天生愁容的弟子也是所谓“衢山四侠”中的人物,为许多人树作榜样和歆羡的,孙小山竟有如此能耐,真刀真剑地赢过了他。

  这一场比过,孙小山已经汗透衣衫,头上的方巾也弄散了,只好闭目靠在擂台边上歇息。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对台下道:“还有哪位英雄赐教?”

  就连四侠都栽了跟头,更没有人挑战他了。那孙小山重新束了头发,对着三衢剑派的棚子笑了一笑,道:“久闻你四侠之首的大名,黄湘兄弟。”都以为他要说几句狠话了,不料他又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小生一介书生,当然不敢居第一,只愿一睹你这第一的风采。”

  黄湘从他座上起身,抱拳道:“不敢,小山兄弟武功高绝,待我俩比过了,再谈这敢不敢当之事不迟。”

  群雄听了全在议论,而“镇江南”更喝彩道:“好!好!三衢剑派的高徒果真是豪气万丈!”只有江游世和黄湘处惯了,暗暗地笑想:“黄兄说话真叫得罪人。别人都道他在讥讽,其实他当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那孙小山显然以为黄湘讥他不自量力,沉下脸道:“那还等甚么?”黄湘道:“小山兄弟已鏖战多时了,我不可占这便宜。”说着坐回凳上。孙小山道:“我不嫌你占便宜,来罢!”黄湘却道:“你好生调息一个时辰,天暮时我们比完,恰好上山吃宴去。”

  群英会这么久以来,黄湘想必还是第一个惦记着比完用饭的。群雄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江游世余光瞥见聂泓开怀的模样,凑近去说:“你瞧那孙小山,生起气时便不‘小生’‘小生’样说话了。真是个假书生。”

  聂泓登时紧张起来,道:“那怎么办?”说完了才想起江游世是个不要脸皮的小人,背过身道:“不要你管他!”

  这 时节已近冬日,太阳落山极早。不到一个时辰,夕照将那齐云山投下一道阴影,山脚笼罩在蔽荫之中,仿佛暮色将合。孙小山跳起来道:“黄兄弟,我歇过了。”三 衢剑派的弟子更等不及,将黄湘推推搡搡地拥上擂台,两人各客气几句,再不多言,飞身斗在一起。白剑黑刀,银光团团,却没有一丝金铁相击的声响,就连衣摆迎 风、袍衫摩擦的声音也没有。在人声鼎沸的山脚下,这最中央的擂台反而成为一处静区。武功稍好些的还好兴叹,武功差的眼花缭乱,看不出门道来,却也伸长脖 颈,只怕错过这难逢的比武。静静缠斗了一炷香时分,台上两人忽然一跃,都跳到擂台边上盘膝坐下。群雄定睛看去,黄湘也好、孙小山也好,身上都没有半分伤 痕,甚至不见疲态,就如同没有打过一样。歇了半晌,这两人又同时睁开眼睛,提刀持剑,打作一团。

  再 打将起来,比起前一回还要激烈数倍。孙小山使的是小巧腾挪的身法,其实与手中重刀极不相配,他却以那长刀为轴,整个人翻飞灵动,仿佛在刀上起舞一样,使他 身法难察而刀势威猛。黄湘用的则是最最朴素正派的剑法。《道德经》云:“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以精妙见长的三衢剑法,练到他的地步,看上去却和市井小 民防身的一招半式差不多。他在山下历练的时日里,已经渐渐摒却名门大派的傲心,反而向这最基础广大的剑意融汇了。因着“十轮伏影”锋利无匹,黄湘只好倚仗 长剑之轻盈,去格他刀背刀身,只求使他刀路偏走,露出破绽。所以这一遭打起来,众人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倒好像风铎似的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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