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困兽(2 / 2)

  当年苑霞金盆洗手,心灰意冷,带着斗香隐居在润州,倒也过了一段无风无浪的好日子。直到苑霞嫁与段力真,一面是痴心错付,由爱生忧;一面屡遭打骂,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斗香劝她将段力真下毒杀了,她又是不舍得又是不情愿,最后自己愁思过重,撒手人寰。

  段红枝听得心惊胆战,暗想:“我爹爹是这样的人吗?斗香这样对我爹爹,她要怎么对我?”斗香觉出她发抖,反而温声安抚道:“小姐,你是夫人之女,我永不要害你的。你说,段老爷这些年来待你好么?”

  段红枝为他开罪,道:“对我好的。”

  斗香微微一笑:“我想也是。夫人心肠软,不肯对他用毒。可他吃了我的药,总算是听话多了。”

  段红枝知道她不害自己,心也没放下来,仍旧怕道:“甚么意思?”

  斗香笑道:“情爱的事,只要男人听话,不教人生厌,其实也不是桩祸事。”她说出这话就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段红枝心惊胆战,道:“你根本不明白这些事情!”

  斗香沉吟道:“我相貌不堪之至,自然没有体会过。可要论我见过的情爱,可比小姐多得多呢。”

  她带着段红枝走进苑霞生前用的药室。斗香在那百子柜上掀了几下,柜子两侧滑开,露出个黑洞洞的地道,架着楼梯,通向不知甚么地方。地道中空气污浊,油灯猛地暗了许多。段红枝浑浑噩噩地踩在楼梯上,问:“可你为什么要害玉莲?”

  斗香在前面引路,没有听清,反问道:“什么?”段红枝不敢再问,道:“没有什么。”

  两人走到地道尽头,有个矮瘦男人迎出来,向斗香好一阵点头呵腰,又快步地走了。这人长得面生,段红枝忍不住问:“他是谁?”

  斗香笑道:“我也不认得。他中了一点儿‘人心散’,回去睡一觉就好。这药用量不同,便有不同的效用,今夜恰好教小姐做个乖觉得久些的。”

  段红枝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个男人。此人长发高高束起,腰间配一把黑黢黢的剑,作一副少年任侠的打扮。斗香将他扶起来,露出正脸,正是她分别才没几个时辰的江游世。

  原来江游世一行人好容易找到落脚的客栈,安歇下来,已经二更了。虽说离开段府,他却不放心,和黄湘叮嘱了半天,又进薄约卧房里,一寸一寸地检查那窗纸、门缝。薄约嫌他跑来跑去,绕得好似只穿花的蜂儿一样,笑道:“你怕什么?我这样大一个人,不会丢了的。”

  江游世道:“只怕他们用毒,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上。”他想了想,使劲将卧床向墙移了一尺,又道:“师父倘若觉得不对,伸手在这墙上连敲三声,我就知道了。这样便不怕她斗香下那些散功软筋的药。”

  薄约不以为意,笑道:“你知道又如何,赶过来送死吗?”

  之前他在段府喝醉时,薄约也说过同样的话。江游世忍着心里的难过,抬起头认真道:“我若是没用,被她杀了,总归也要死在师父之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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