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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煊蹲在大石头上开始搓衣服,没多久邵阳也抱着一个大盆过来了:“双双看见你在洗衣服,非要我过来和你一起洗,还说这一大盆是他特意留给我的。”
就这一会儿开始起风了,邵煊害怕姜沅吹久了受寒,就想让他先回去:“阿沅,是不是有点冷了?你先回家吧。”
邵阳忽然想起来什么:“三哥,今天邵文送过来一张完整的狐皮,说是要谢你,现在就放在我家呢,你什么时候去拿?”
“一整张狐皮?这得值不少钱吧,等下我回去看看,要是不错的话我就买了,等下给阿沅做成披肩,一定很暖和。”邵文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邵煊不能白要他的东西。
“邵文说你要是不要就扔了,不用给他送银子,送了他也不接。”邵阳向他这边伸手,“三哥,把你木杵借我用一用,我等着捣衣呢!”
邵煊就把木杵给他,他又碎碎叨叨地说:“双双让我洗衣服就算了,连东西都不给我准备好,如果今天你不在,我还得再回家一趟。”
邵煊平静地说道:“这点事还要他来提醒你?双双在家里带虎头不比你在外挣钱简单,你没事也多为他想想。”
听了这话,邵阳才明白村里那些夫郎媳妇为什么整天帮着邵煊说好话,因为他总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哥,我要跟着你学,说不定明天双双就会夸我了。”邵阳表明自己的决心,他也想要被村里人说是“体贴顾家好男人”。
邵煊笑了:“这样才对嘛。过两天我要去一趟灵怀寺,你要不要来帮我看着摊子?”
邵阳自然答应了:“三哥你找我做事,我什么时候推辞过,另外一个摊子让二哥来?”
“那就让二哥来,如果感觉人手不够再把邵文他们带上,告诉他们一日工钱四十文,等我回来再给他们。”邵煊不放心又多说了两句。
邵阳忙不迭应了下来。
“走吧,回去看看邵文送过来的狐皮。”邵煊端起盆,身后手忙脚乱的邵阳一脸慌张,“三哥,你等等我,哎呀,这件罩褂我不小心洗破了!”
过了两日, 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理好之后,邵煊一行四人去了一趟灵怀寺。
大石山不高,建在山顶的灵怀寺在山脚下抬眼就能看见, 周围的百姓认为这寺灵性,有事没事就要过来拜一拜, 山道上不少拿着红布过来还愿的人, 个个面带喜色。
只有一个人在人群当中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外袍, 不顾旁人的目光,跪在石阶上一步一叩首。
“唉,小卓也是一个可怜人啊。”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来灵怀寺了, 旁边的大婶看着他无奈又心疼。
周围原本走的好好的人都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程旭问道:“婶娘, 你认得他?”
大娘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说了出来:“小卓的夫郎给他生了一个小哥儿,只可惜那小哥儿天生体弱, 听说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不, 他隔三差五就会来灵怀寺拜一拜, 等着看哪路神仙愿意帮他一把。”
“他没有带着孩子去医馆?”周钰皱起眉头。他看上去贫困落魄不假,但是医者仁心,医馆的人再怎样也不应该放任不管,看病的银子慢慢还上来就是。
大婶左右看了看,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近一些。
几个人照做,大婶这才小声告诉他们:“小卓不是我们刘县的人, 前段时间才从别处过来,听说他之前还是一个货真价实举人。我们刘县的万诚书院想请他教书, 不过被拒绝了。”
按理说这个“小卓”家境贫寒又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不应该会拒绝书院抛过来的橄榄枝, 程旭心直口快:“他怎么想的?”
大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万诚书院是什么好的?书院的学生都是那些金贵人家的少爷,他们弄的整个学院乌烟瘴气,夫子也不教书,整天跟在他们后面巴结。”
邵煊听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没去医馆,忍不住提醒大婶说重点:“所以他为什么不带孩子去医馆?”
大婶一视同仁,给了他一个和程旭一样的白眼:“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他不愿意去教书,万诚书院就搞排挤。他们放出话不让医馆接济,还真没有人敢救治他家的小哥儿。”
“真是无法无天了这帮人。”程旭义愤填膺地说。
万诚书院里的学生能囊括刘县所有的绅豪子弟,说明它本身的后台就很硬,逼迫一个无权无势的异乡人再容易不过了。
大婶口中的小卓还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跪,现在不是找他说话的好时机,邵煊就对其他三个人说:“我们先上山吧,等在寺里碰到他再说。”
姜沅有心招揽一个落魄的举人过来丹墀书院教书,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毕竟说的好听一点他们有个书院,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农家院子里摆了两张桌椅。
程旭拉了一把站在原地的周钰:“哎呀,你想救那个小哥儿就去救,反正也不指望你那医馆挣钱。等到山上看到那个男人,让他带上孩子和我们一起回柳城。”
周钰冲他笑了笑,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走吧,我们上山。”
程旭抱怨的声音不大不小:“真是的,只有我同意你往医馆捡人的时候你才乐意给我一点好脸色。”
周钰全当没听见。
灵怀寺门口比山道上更热闹,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树,盘曲错节的树根裸露地表,躯干虬曲苍劲,看上去起码得有百年光景。
它的枝干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还愿用的红布,树下桌板上的香炉里还插着三根尚未燃尽的增缘香。
寺里佛音袅袅,处处是线香特有的气味,姜沅和邵煊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闭着眼睛净心凝神。
邵煊在心里默念:保佑阿沅和宝宝平安顺遂,无病无灾。然后诚挚地弯下腰磕头,起身之后又往佛像旁边的功德箱投了铜板。
姜沅会心一笑,身后的程旭忍不住催促:“你们两个能不能快一点,我和阿钰还等着拜呢。”
邵煊嗤笑一声,正打算和他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邵煊抬眼望去,果然是那个“小卓”上来了,他对其余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青紫着额头、双手合十对着佛像一拜再拜。
邵煊和姜沅对望,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意图。
“你愿意和我们去柳城吗?我可以帮你看看你家的小哥儿。”周钰在他睁开眼睛时突然说道。
一心拜佛的卓逸思身形一滞,他猛然抬头看向说话的周钰。
“没钱也没关系,以后慢慢还上就是,谁让我家夫郎心善。”程旭站在一边咧嘴笑道。
听到他的话,卓逸思嘴唇剧烈地抽搐两下,声音也嘶哑地不像话:“求你救救我家阿竹。”说罢竟然要给程旭和周钰二人跪下。
程旭连忙扶了他一把:“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不收你银子了。”
卓逸思的眼睛全程放在程旭和周钰身上:“你能不能先随我回家看一看阿竹?”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去吧。”邵煊适时插话,卓逸思这才发现程旭后面还站着一对夫夫,几个人神色熟稔,显然是熟识。
路上程旭主动攀谈起来:“我叫程旭,左边的是我的夫郎周钰,跟在后面的是我兄弟邵煊和他夫郎姜沅。”
卓逸思自报家门:“在下卓逸思,几位大恩大德,恐无以为报。”
邵煊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是文邹邹的,这种腔调恐怕够家里绝顶聪明的大哥再学十年。
“什么报不报的。”程旭张口就来,“不过我们这次出门没有准备,要是想要治好小哥儿,还得带着孩子回我们在柳城的医馆。”
卓逸思在刘县本就待不下去了,只是他穷困潦倒,离了刘县的小家不知道还能去哪,现在遇到了邵煊等人,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那我带着夫郎孩子和你们一起回柳城。只是,我和夫郎可以将就着在外过夜,孩子治病期间能不能留在医馆?”
他面露恳求,也是实在没了办法。
身上的钱财为了救治阿竹都花了个干净,柳城的客栈他们住不起,大人可以吃点苦头,但是做爹娘的怎么舍得孩子跟着一起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