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19(1 / 2)

  不过几个当事人都没当回事,太平的眼神一扫,张易之兄弟俩缩手缩脚告了句“臣告退”,也钻到屏风后头等去了。

  “你对婉儿,爱宠也好,怜惜也罢,朕懒得问,但朕教了你多少次,你是女人如何?自古以来君主的本事,你哪一样差了?倘若你是汉朝、隋朝的亲王,赖在君父跟前讨一个婢女……”

  女皇捡起林檎果扔回水晶盘子,轻蔑地看着太平,直看的她羞愧垂头。

  “你呀,但凡有一丝长公主的威风,叫阿显回来拜码头时,第一个拜你,挖空心思把女儿嫁给你的儿子,那别说婉儿,你要这宫里的谁,朕不能给?”

  太平硬着头皮道,“那,地官的粮账,夏官的马市,边军的调度……”

  “你不止要背,要学,还要把逐月逐年报上来的数目字当诗文、戏本子那么钻进去读,读出历年数字变化的根由,读出背后人事的变迁,西域草场的大年、小年,铁矿的产出,突厥死灰复燃的人口……”

  女皇口齿清晰,一条条要务绕口令似的顺着说出来,毫无老态,清醒的像个才下值的度支,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奚落。

  太平面皮微微发胀,很想一口应承下来,又实在有违本心,正在咬着牙煎熬时,忽地晃眼看到张易之和韦团儿两个,一左一右从屏风后头探出脑袋,把女皇价值巨万的金玉良言,字字句句听在耳里。

  韦团儿尚且一知半解,张易之却有种恍然大悟,被人点通了书的畅快。

  太平心潮起伏,又是羞恼,又是自惭形秽,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阿娘,人各有志,我喜爱的无非诗词绘画,美人美景,您叫我学,我愿意下功夫好好学,可您叫我像您那样津津乐道,日日操劳永不懈怠,我……”

  “朕知道你不成啊。”

  女皇平静地摇头,知道她是早做了选择。

  要她站在李显身后,做个防备外戚弄权的屏障,她有胆色,也有责任心,但要她亲自操持,取皇帝而代之

  ——那是多年以前,便不肯,不想,不愿了。

  太平如释重负,抬起头。

  “可阿娘,您为何……?论人品学识性情,四哥不比我强?您不放心三哥继位,受韦氏愚弄,被武家挑衅,可以让四哥做摄政王,或是直接——”

  “你不肯学走,却要追问旁人如何跑,哼,朕教导你,你听得懂吗?”

  女皇尖刻地笑了声,沉沉靠住椅背。

  太平许久无语,怔怔望着女皇小指上硬红镶金的戒指,秦汉千年以降,女主垂帘听政不过三五人,女主登基为帝只有一人。

  她从小便知道阿娘绝非寻常妇人,也钦佩,也骄傲,也向往。

  可是真正看到她宵衣旰食之辛苦,周旋在高宗和重臣间之为难,又看到她挥刀斩向血脉至亲,那种九死而不悔的冷漠与决绝……

  大概是在那时候她便下了决心,不重走阿娘的老路,要执李唐的烽火,也要守住身后温馨的家园。

  可是李唐到底还是完了。

  薛绍也死了,名义上受父兄牵累,连坐而死,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太平的驸马,他挡了武家人的道儿。

  “朕当你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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