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 / 2)

  “他们还有前途?”

  李旦赤足坐在屋角软榻上,才刚睡醒,蓬头黑面,听了轰然大笑。

  “大活人关在房里数年不见天日,饥一顿饱一顿尚算小事,奴婢阉人受了腌臜气,往他们身上发泄,这能养出什么正经人?”

  颜夫人被他问住了,片刻摇头。

  “不是,还有窦娘子在里头照应,她慈和聪慧,机敏博闻,将自身所学尽数传授给您的儿子们。”

  颜夫人态度坦然平静,隔着屏风,平铺直叙道。

  “下官亦为武家二十几位郡王、郡公、县主开过蒙,深知教养儿女不易,不过昨日一见,她教的比我好。”

  李旦打了个激灵,跌跌撞撞奔出来,定着两眼,面无表情地瞪她,素纱襟怀大喇喇敞着,穿堂风一吹,枯槁的白发和破烂的广袖翻飞,令他像个跋涉万里的罪人。

  银蝶儿提着伞,惊诧地打量他。

  他很苍白,甚至病容憔悴,眼周有反常的焦黄。长久的□□生涯令他忘记了自幼熟知的宫廷礼仪,举止带着股宗室罕见的粗鲁,但眼眸仍然是深邃的,和太平很像,有股锐气,硬邦邦的支撑着。

  颜夫人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应该换来感激涕零,他却仿佛怪她多此一举。

  她舔了舔唇,搜肠刮肚地思量一番,插口道。

  “窦娘子的孩儿十七岁了,奴婢年年翻着花样为他做生日,倘若这回窦娘子能卸任出宫,也算阖家团圆。”

  “——你?”李旦怀疑地反问。

  这小宫女瞧着还不满二十,如何厘得清圣人与儿女几十年的血泪账?

  银蝶儿点头,娓娓道来。

  “窦娘子的夫家姓张,您记得么?当初是窦娘子先出阁,次后两年,她姐姐才选进相王府的。张郎官死的早,窦娘子成了寡妇,所以夫人在征召女官的路子上做了手脚,带她进宫。开始窦娘子在集仙殿服役,圣人夸过她两句,后来才调去八风殿的。”

  李旦浑身一抖,难以置信地确认,“你说他们就在八风殿?玄德门内的八风殿?距离宜秋宫举步之遥?”

  “是啊,就在八风殿。”

  银蝶儿怯怯应了声,暗忖这人瘦归瘦,冲到跟前来竟还有股威压感。

  李旦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很想发泄,却不知能打在谁身上。

  光宅元年李显出京,李旦便被扶上帝位,可他从未坐正过一日金銮殿,而是从头到尾处于□□之中。

  起初,全家居住宜秋宫,虽行动受限,到底还有天伦之乐,可是韦团儿诬告他的妻妾行巫术之后,先是刘氏与窦氏被带走,几天后五个儿子也被带走,剩下他茕茕孑立,至今已经整整六年。

  李旦昼夜牵肠挂肚,一忽儿想到妻子尽丧,独活有何趣味?

  一忽儿希冀圣人只是剥夺了宗室身份,逐出宫廷,终有一日还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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