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 2)

缺憾是菜很难吃,裴令宣尝了两口就搁了筷子。他和喻孟来是分头来,走却是一起走。去机场的路上,喻孟说起金雅的身世也苦,生母是赌徒,在澳门与一个法籍男人厮混才有了她;生下她不会带,把还没断奶的她送回内地的姐姐家,此后再没消息。

喻孟说:“你别看她长得乖巧,其实遗传了她妈的劣根性,好赌。但她的赌运比她妈好,在牌桌上遇见了我舅舅。”

裴令宣:“她怎么会跟你舅舅坐一桌?”

“是啊,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敢和一群年纪当她爸绰绰有余的男人赌钱,我舅舅欣赏她的头脑,帮她还了高利贷,把她带在身边培养。就她那身材样貌,还不上钱的下场必然很凄惨。”喻孟讪讪一笑,“但结果你也看到了,白眼儿狼。找个男人也不怎样,没出息。”

裴令宣不好评价林子晗是没出息或是出息过头,说:“你舅舅人不错啊,她想结婚,就放手让她去追求爱情了。”

“你对你妹有多掏心掏肺,我舅舅对她就有多掏心掏肺。就设身处地想,和你无亲无故的老板,呕心沥血重金栽培你,你不说给他养老送终,至少不能背叛他吧。”喻孟叹息道,“得了,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新郎又是你朋友,我不说得太难听。”

裴令宣发现喻孟对“背叛”的理解和度量一个人的标准,和他有极大不同。他问:“小孟,在你的认知里,受过你家恩惠福泽的人,都必须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

“没有啊,但人是该知恩图报吧。我没我舅舅那么宽宏大量和菩萨心肠,她结婚还送她一套房。”喻孟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容洋溢在眉梢,“除非生了孩子跟着我姓。”

“你自己都没长大,不要慌着要孩子。”裴令宣能给出的最后忠告。

“我不要孩子,我讨厌小孩。”喻孟嫌轿车后座过于宽敞,往他怀里靠来,强行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宣宣,不然你去生个孩子给我吧,最好是女孩,那我就不讨厌她,我把她好好养大。”

病入膏肓,药石已罔。裴令宣懒得和神经病辩驳或争吵,反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他制片的电影开拍已有月余,片场上的大小事务和纷争,他全权交由越重影处置。

这是对她能力的考验,如果她出色地完成了工作,那么未来在艰苦环境中她照样能独当一面;如果她搞砸了,他们不会再合作第二次。

裴令宣不是全职制片人,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陆玮琛替他谈拢的综艺节目即将开拍,是一档选拔演员的真人秀,他担任类似评委的角色,和他同席的人有大腕导演和著名影后。

节目组原本想请的大腕导演是陆真鸿,可是陆导不肯出山,于是他们使尽浑身解数请来了宁勤导演。宁导会来无非是因为亲儿子有新电影要上,提前炒炒话题度、热热场子,属常规宣传方案。

裴令宣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上一世造下了何等孽障,此生才会这般命运多舛、不得善终。啊不……离终点还早;一时的,所有苦难都是一时的。他也要宣传自己的新剧和电影啊,忍一时风平浪静海阔天空,好处总比坏处多。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小宁导是爸爸的拖油瓶,第一天在演播室彩排就与他狭路相逢,所谓冤家路窄,正是如此了。

第67章 梦幻泡影14

宁则远就没打算跟他避嫌, 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每次见他都是大张旗鼓,横行无忌。

但宁勤导演今日不同凡响, 待谁都平易近人, 收到他的问候, 拍着儿子的背道:“不打招呼?”

不必,真的不必。可裴令宣没有斗胆拒绝,他等啊等,等来了宁则远说:“换个地方, 我有话要对你说。”

“来不及了,”他回答, “我要去见化妆老师。”

“那我等你们录完。”

这要是私下, 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说不,然而人家父亲在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化妆的过程中内裴令宣挖空心思冥想,却死活想不起来当初他看上宁则远什么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还跟他拿腔拿调, 怎么看怎么讨厌,可恨, 想掐死。

他头昏脑胀, 拍了拍两颊。

“哎呀裴老师,我还没定妆!”化妆师惊叫道。

“不好意思……”他抽纸巾擦掉指腹沾上的粉底。

这档真人秀是淘汰赛选拔制度,来参加比赛的选手以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为主, 打拼多年未红、或短暂红过后来糊得悄无声息的过气演员为辅。

综艺也都有剧本,不过是按阶段写的, 裴令宣拿到的前两期剧本是要他树立一个“毒舌、严苛”的导师形象,既然他唱白脸,那就有人唱红脸,评委相互间意见不合、你争我抢,火药味十足,收视率才能上去。

观众本质吃瓜群众,最爱看撕逼,把吵架演绎得精彩万分的影视剧和综艺都爆红了。

但是他在演戏这件事上,只对自己高标准,对于别人在镜头前的表现,他能给予的关注度极为有限;换句话说他对自身以外的人是相当宽容的,只要不和他对戏,演得好或差应当交由导演和观众来评判,与他有何相干。

所以要他点评他人的演技,实在强人所难;他对此没有看法,怎么样都可以。

而且据他所知,网友们对他来参加本档节目颇有异议,质疑他是否有资格与大牌导演和国际影后同坐评委席;不过异议代表话题,有话题就有人看,现场录制的门票百分之七十是卖给了他的粉丝。

评委参与的是晋级打分环节,四位评委和席上观众们的手中各自握有投票权,导师和大众评审的票权在评分内的占比不同,两边票数相加等于选手的总成绩;选手两人为一组合作竞演,得分高者晋级、得分低者淘汰。

每一轮比赛有四张保送卡,能够使一位选手免票晋级,每轮比赛每位评委只能使用一张保送卡,可弃权,弃权等同作废。

紧张刺激是生存赛的看点,但综艺效果多靠剪辑师的努力,真实录制过程是枯燥难熬的,坐在评委席看一帮半吊子复现经典影视剧片段,后方还有观众笑场,裴令宣把自己大腿拧青了才没跟着她们笑出声。

到下半场要好些,后台候场的演员们在等待中缓解了紧张感,进入状态了,发挥更稳。

想想也是,谁能不紧张啊。台下坐着一流导演和顶级表演艺术家,他们试镜和指导过的演员比你戏剧学院的老师还多,要是有幸被相看中了,指不定能一飞冲天。当然,以裴令宣的视角而言后一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一部剧和一部电影,找谁来演,在投资人眼里没那么重要,如果你没有强大的吸金能力,那我捧你和捧他,有什么差别?

除非能带资进组,不然制片人和导演更乐意找熟人合作。

这电视台的节目策划会来事儿,安排了各评委的代表作品作为选手的比赛试题,裴令宣最广为人知的角色卓昀众望所归地入选了,并且选的是卓昀和宛夫人在塞北蛮族部落毡房里对峙的那场戏。

自己演过的戏,不能再走神,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观看,给出最中肯实用的评价。

颜控不丢人,裴令宣就敢堂堂正正地说他喜欢在台上扮演卓昀的男孩子,名字特别,叫伊格,明朗清俊的面庞,高高大大,也许不够贴合卓昀,但形象很讨喜。

伊格的简历和资料表上写他是歌手出道,参加过林子晗走红的那档选秀综艺的第二季,可惜运气不佳没能成团出道;后续公司资源跟不上,只能在网剧里演一演小配角,由于缺少舞台和曝光机会,这两年粉丝差不多跑光了。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星运是玄学,天赋和努力都不是必要条件,娱乐圈里像伊格这样长相个性都不输林子晗,还有一把好嗓子,却明珠蒙尘、暗淡无光的小年轻比比皆是;漫无止境地熬下去,或许有朝一日能发光发亮,又或许永无出头之日,等着合约解除退圈,转行再就业。

这种人很多,可是能走到他面前来的很少。他们会更珍惜每一次露脸的机会,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一失误就再没有以后了。

演员和灯光一就位,裴令宣不自觉地端正了坐姿;道具组值得表扬,他记得且认出了伊格身上的戏服是他当年拍戏穿的那套,这也能借来,不愧是省电视台,有面儿啊。

“我的封地是南安,可我甚至还未到过那里。”

“华姐姐,你骄纵地享受了二十七年的宠爱,而今是你偿还子民的时候了,南安百姓们爱戴的公主,不能是一个侍酒卖笑的女奴。由赫骑兵破城之时你若自行了断,尚且能留一副尊贵的清白之躯,何苦沦落到今日等我来取你性命。”

“都说我该死,可是阿昀,你告诉姐姐,真的是姐姐的错吗?”

两位演员的口条马马虎虎,吐字和气息有打磨训练的空间,但坐在第一排的裴令宣一字不漏地听清了每句台词;熟悉的对白勾起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真的很散碎,是在这场戏之前,还是之后,是穿着这件衣服,还是另一件衣服,他遇见了明伽。

呼伦贝尔的天空是明丽透光的蔚蓝色,草原是饱和度高到刺眼的嫩绿色,有鲜艳的花和骏捷的马,有埋头啃草咀嚼根茎的牛羊,那时他的世界那么壮美,那么阔亮。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