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别(1 / 1)

陈莲去世对易生打击很大,他没有笑容,没有语言,不是因为未尽的爱,而是年轻的生命转瞬即逝。他常常说:“早知道她这么短命,我就陪着她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她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她,只是她得先活着。所以才选择了去找个有钱人,如果我早点发现她的病,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身心的折磨,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再重来了……”易生待在公寓里不出门,也没什么胃口,饭菜都是徐锦送来的,他也不和徐锦说话。

有一天阳光透过窗户照白了易生稀疏的头发,他蹲在地上看陈莲的日志,看她一个人忍受病痛的折磨,泪水湿透了他的衣服。我像一个第三者,看着他陷入无尽的回忆不能自拔,最终还是离开了。

三月的小雨淋湿了柏油路,我突然没了方向,开始怀疑易生对我的感情,难道只是对陈莲感情的一种寄托。他如果不爱她,怎么会因为那三年失联掉光了头发?他如果不爱她,怎么会如今痛到不能自拔?如果爱过放下了,为何对陈莲的死久久不能释怀?想到这一切,我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个角色而已,居然当真了。

离开公寓以后我直接去了车站,准备自己买票去南京,因为对那个城市已经动了心。到了车站,当天的车票卖完了,我买了第二天的车票,晚上去车站超市买水喝,刚一推门,听到有铁盒子掉到地上的声音,顺势一看,貌似一个玉手镯碎在地上,老板哎呀一声跑过来说:“你怎么开的门啊?我这手镯被你摔碎了。”我说:“你这不是超市吗?我前面进来的人不也推得这扇门吗?你手镯放门上干嘛?”老板把手插腰上看着我说:“我放在桌子上的你开门碰碎了,我这个手镯3200,你得赔给我,不然我报警了。”我拿出手机打了110,老板语气缓和了些,他说:“你报警警察还得立案处理好多天,不如私了,你赔我1500就行了,看你应该要赶车吧?”我说:“我没钱,警察如果让我坐牢就坐牢吧。”警察来得很快,处理得也很快,他们直接对老板说:“你这玉手镯怎么经常碎?好好的生意不想做是吗?一天到晚警察都为你服务了。”老板一边给警察递烟一边点头哈腰的说:“误会误会,小丫头脾气倔,这么点事惊动你们。”警察又对我说:“没什么事你该干嘛去干嘛吧!”

从超市出来,看到对面有个宾馆门上贴了招聘服务员,一个月1200,管吃住。想了想,我不能直接去南京,得先攒点钱,不然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城市,举目无亲,不知道怎么过。易生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没有接,因为心里比较乱。晚上躺在招待所床上,看易生发的信息:钟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冷落你了,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觉得陈莲可怜,她来到世上可能也就跟我恋爱时真正的开心过。而我,到现在也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钟情,你去哪里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说好一起去南京的,不要丢下我好吗?生命太短了,这个世上对我很重要的人已经只有你了,回来好不好?我爱你。

眼泪从左眼流进右眼,易生觉得他是可怜陈莲,可是我对易生呢?是真的喜欢还是也觉得它是个可怜人呢?与其说我离开易生是因为他对陈莲的不能释怀,不如说是因为我对自己感情的不能肯定,我要想清楚这一切。我需要一个人一个空间来面对自己的心。

四十元一晚的招待所里居然还配有电脑,我登上qq看到沈丽也在线,就跟她说了陈莲的事,沈丽也很难过,说陈莲的命真苦。沈丽说:“钟情,BJ这边很多学前教育也承认开放教育文凭,我觉得你可以去考个大专然后升本,现在找工作文凭都很重要的。”我说:“我想去南京,听说南京雨水多,不然就去桂林。”沈丽笑我:“你呀,这就是掂不出轻重,先稳定,再谈喜欢。去南京也可以,回头我往南京也投投简历,你到南京再考文凭也挺好的,南京工资肯定比咱们那边高,开放教育基本都是晚上上课,你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沈丽的话又激发了我的斗志,也更坚固了我去南京的决心。和沈丽达成一致,我在宾馆打一个月工,她先投简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南京。

西北的阳春三月,仍然有些积雪未融,宾馆老板娘人特别好,看我年龄小,做什么都和我一起。楼上住的客人是长期包房的,叫赵建勋,听说是为了和老情人见面方便,就在老情人的护肤品店旁边住下来了,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似乎是生过什么病,走路不是很稳,鼻子下面一撮又黑又厚的胡子。他经常会喊我去他房间打扫卫生,帮他在行李箱里拿东西,把他的西装送到洗衣店去洗。有一天他对我说:“小钟啊,你帮我拿一下箱子里的一本相册。”拿给他我就准备走,他拉了我一把说:“坐会儿吧,聊聊天,急啥,老板那儿你放心,我会跟他说的。”我还是没有坐,他指着相册跟我讲里面每一个人和他的关系,讲着讲着他自己就笑了。我是打心眼里对“情人”字眼比较反感的,所以对他和他的故事也不太友善。后来他讲到了老情人,他的情人姓黄,开了好几家护肤品专卖店,他们在一起二十四年,有一年他因为一些原因突然瘫了,治疗以后走路就颤颤巍巍了,老情人一直养着他。讲完这些,他突然严肃的问我:“你们老家是不是很穷啊?你让你妈帮我问问有没有女孩子愿意帮人生小孩儿的,你黄阿姨年纪大了生不了了,我想找人生个孩子,给这个人钱,孩子我和你黄阿姨养。”听到这里我突然火冒三丈,他的想法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也很恶心,正在这个时候老板娘喊我了,我回了句“马上来”,临走时我对那个男人说:“别把有钱太当回事,很多事钱都办不了。”

看到老板娘我气呼呼的说:“阿姨,以后那个房间我可不可以不管?”老板娘说:“可以,他喊你你不用理,那个人就是闲的。”他的老情人每天下午三点去房间找他,七点多离开时会说:“204收拾房间哦!”

好多天赵建勋喊我我都假装没听见,有一天,他自己扶着楼梯抖着双腿下来了,他问我:“小钟,最近喊你怎么都不理我?你帮我问了吗?”我一边擦桌子一边说:“没问,我们那儿不会有这样的人。”他走到我跟前说:“生个孩子给30万,肯定有人愿意的。”老板娘在里面烧饭,从厨房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对我说:“小钟,没盐了,你去帮我买一包。”

易生每天都发很多信息给我,我不怀疑他对我的感情,只是我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晚上用宾馆的电脑登了qq,看到易生电脑在线,沈丽留言说已经跟南京一家培训机构确定好工作了,我如果去也能赶上开放教育春季班报名。易生看到我不停的给我发视频,我接了,把自己的摄像头转了过去,他看不到我。看到他的那一眼,我的心莫名的疼,他的嘴唇干裂蜕皮,胡子很黑,眉头紧锁,我把手放在电脑屏幕上,却摸不到他。真的好想抱抱他,一瞬间,曾经在一起的种种都涌上心头,我挂掉了视频,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真想立刻就去找他。

赵建勋自从下楼就没再上去,他上楼需要帮忙,老板不在,我和老板娘都没有去,他坐在门外,看到我对着电脑哭,一颤一颤的走了进来。他笑着问我:“小丫头,跟男朋友分手了吧?”说着抬起胳膊准备用袖子给我擦眼泪,我往后靠了一下,说:“跟你没关系。”我一分钟都不想看到这个人,一看到他我就想到每次他的老情人走后那一床皱巴巴的床单和被子,还有满地狼藉。他情人的老公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几次说只要赵建勋出门,就开车撞死他俩,这样光明正大的偷何其可笑!

跟老板娘提出辞职的时候,老板娘笑呵呵的说:“小钟啊,从你刚来我就知道你待不长的,你还小,想做什么就去做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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