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千里追赠未衷言 青鸟殷勤非探看10(1 / 2)

千峰难掩通天志,明筹暗蓄只待时。万火未销遗珠恨,斩神戮骨犹未竟。

卧雪十冬翠篁出,藏淤千秋芙蕖露。暂居一隅静伺变,图取良机谋深远。

千峰雾隐灵,万涧火烛天。东南海极冥之处,一派风平浪静、万籁寂寥之像。天上的云雾似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见丝毫漂移翻腾之像;海面如镜般光滑平整,莫说波澜不兴,已是毫无涟漪,更似吸附定住之态。再往东南开外,万仞高崖峙海而矗,直上云霄之外,隐现于雾纱之中。虽常年日出不过、月相无缘,此处却永昼不断,那山间梧桐、崖壁松柏尽是郁郁青青。

如常之日,海天并无异象。但见一身影从海上驾云而来,饶是飒爽翩翩、身法莫测,但到了此处之后,也驱不动那千峰之间所布的云头。此处风静而无声,这身影呼吸之间,空气流动的簌簌之声便传遍整片峰谷,便开始跋山踏云而行,脚下也缓了很多。穿过这千峰万谷后,眼前乃是一片水火相交、深渊巨涧的奇异景象。近前之处,乃一渊蓝水,左观无边、右望无垠,水色澄澈,但只见崖壁,不见渊底。远眺之景,熯天炽地,乾坤交际之处皆被那红色深涧所据。水火相接之下,却也是左右各行、互不相扰。

那身影从云头上落了下来,立于这水火之畔。但见其发如飘丝、冠似沉岳、柳眉星目、身形若削般笔直挺拔,若非须髯飘逸、双肩如峰、孔武之姿,眉清目秀、绰约之态之下竟险被认作女儿之身。那水畔已有一女子,发髻高耸、青丝垂腰、云鬓及颈,蛾眉螓首、星眸皓齿、玉腮粉面,眉间五朵赤金色花钿相缀,体态丰盈却也身形颀长,华琚绚烂、飘曳生风。

这女子袅袅婷婷,向那男子走去,似是已等候多时,开口却满是讥讽、嫉妒,充满酸味:“在外游荡如此之久,终是想起到我这处来了!”

那男子窘态略显,支吾嗫嚅道:“那老龙去了趟北冥,我也跟着去看了看。后来他又在那东海之上大兴天火,搅得这东海并不太平,故我多逗留了时日。。。”

女子道:“逗留?在哪逗留呢?那北冥都南迁了,也没见你跟着去看啊!是在那东北海之外逗留的吧?这时日不少啊!莫说掐指了,就是这甘渊之外千峰山也不够掐了吧!”言罢,恶狠狠瞪向男子。

男子马上陪笑道:“夫人莫要揶揄取笑于我了。此番去的时间虽久,但终是将那烛九阴除去,也算了却了夫人一桩大愿!”

女子闻此,才稍稍缓和了态度,却仍是不愿轻易相饶,道:“你虽有布局之功,但还不是孩儿们给力。况那梧桐之木,乃我族圣物,先母所遗,都交由尔拿去巴结所用了,还能有啥办不好的托辞呢?”

原来这男子便是前番将梧桐木赠与那燧人氏的“夋”,这女子乃其内人。那男子闻言,赶忙道:“不知孩儿们现在可好!”

那女子闻言,竟抽抽噎噎起来,道:“算你有几分良心,还能想到这几个孩儿们!若不是那烛九阴夺了造化之源,你我修为不到火候,孩儿们何至于生的这凤不凤、鸾不鸾之像,在这甘渊真火之中受尽煎熬,终日寻不得涅槃之道!”

夋闻此道:“夫人莫急!咱们这些子女。。。”

女子闻此,声又转厉,啼道:“什么子女?你这心心念念的究竟是甚?”

夋赶紧改口道:“咱们这十子,天生异禀,终非凡类!此次降服那烛九阴之时,功已尽显。我心中已有筹划,为咱俩那十子谋得莅天之位、凌地之居,可与那三才相媲而言、平坐而论。”

女子闻言,收住了啼哭,道:“什么路子?谋得这些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修为不足,整日居这甘渊烈火中,再无摄取精进之源,便是欠缺太多了。”

夋道:“夫人放心。依我此法而行,不愁那灵气摄取之事。那日头处本就灵力充盈,若谋划得当、进展顺利,还能将被烛九阴强取豪夺的造化之火集于那处。”

女子面露忧色,道:“听你如此褒夸,竟不知是何来路?若是取之不当,是否会重肇祸端?”

夋道:“夫人且放心,我定当作周密布局,长远计策,且听我细细道来!”当下便并揽双臂、贴面温语、腰触肩挨,一个楚楚相依、一个促身俯就,情色微醺,双双得心酣意盛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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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泼流晖挲远山,气凝朝露湿草色。山下林荫水畔花,阡陌直转有人家。

鸟兽离巢蜂蝶舞,日上芳草已尽出。朝有兄弟相携出,暮至母唤儿早回。

猎得归来晖映身,采罢新果溪边浣。鹭鸶随暮隐山林,月伴鸠呼挂枝头。

淡烟温火绵绵意,侬语欢颜切切语。犹是勤勤念桑梓,不知迟迟何日归。

祸不长久、福将终至,总有否极泰来、雨霁天明时日。大灾过后,平静之日亦往往却不可多得。昆仑山外一高地,烟火袅袅之中,忽的响起惊叫呼救之音,众人奔走追赶,哭嚎之声大作。但见一青乌大鸟双爪抓住一人,拖行着欲往那昆仑高处而去。众人追喊之间,那大鸟越飞越高,已非常人所能够着。正当众人绝望无助之时,忽见一道光束向那大鸟击去。那大鸟吃痛不已,慢慢飞低,终是在一处树丛上将那人丢了下来,挣扎着飞逃而走了。

再看那击出光束之人,身高挑如游蛇挺立、体遒壮如巨虬龙盘,以牛角饰于头部,面宽如狮、鼻厚似虎,乃是此族群的男首领,人称伏牺(伏羲)。原来这海内南北水火两重天的浩劫巨震,致使山川移位、江河新辟,生灵涂炭,民十不存一。灾难过后幸存者皆迁居到这昆仑山周边高地,以躲避水火侵扰,如此繁衍生息,已有数代。但这幸存者本就寥寥,且昆仑之地虽广,但人族能居之处缺少,故依旧人烟渺渺。此处所居之人多为华胥族后裔,以“风”为姓,有男女首领二人,男首领便是击落这青乌大鸟的伏牺(伏羲),女首领人称里希(女娲)。二人带着幸存族人聚居于此,虽暂无天灾所扰,但受人丁稀落、地域狭仄之困,只能艰难维持。

又是一风朗日丽、千里明媚之日,众族人正一如既往行那日常起居之事,忽的西方天空之中现出一团绚丽霞光,愈来愈近、愈来愈亮,将整个山谷均映照成五彩之色。这团霞光裹着一物,悠然落于一巨岩之上。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五彩大鸟,待其收起双翅,光芒稍敛、不再刺眼,才见其体型颀长,双足如修篁而立,通体青碧颜色,羽冠、两翼均是红、青、白、黑、黄五色交织,尾部五色长翎飘飖生风,似那追云赶月之流霞一般。

这大鸟举首仰颈高鸣数声,如脆铃轻振般铿锵、又似管籥吹奏般悠长,响彻四野、回荡山谷、久久不绝。这绝美之物、天籁之音,众人皆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虽有忌怕之意,但仍是猎奇之心更重,便都围了过来。

这鸟望向那众人,问道:“尔等可是华胥部燧皇一脉?”

这部的女首领见此青鸟之状,本就甚是喜爱,闻此便答道:“吾乃华胥部人,姓风名里希,族人都叫我‘女娲’,不知神鸟所来何事?”

这鸟前倾颈项,颔首敛翅,将口中所衔着之花置于地上,向女娲道:“吾乃青鸾,本是元凤之后。前番天地浩劫,我无处可归,蒙人族燧皇不弃,赐我洛水支流暂居修行,故能长成此身,后又残喘苟活至今。今祸火已熄、海水尽退,故土已复往日之元气,可供贵部生养栖息。故青鸾特来报信,望此消息能有用!”

女娲上前捡起,原是一朵紫色牡丹,便道:“感谢神鸟,我部族人亦多思旧日家园,只因路途遥远,族内现又人丁稀少,故近期还不曾探得状况。有劳不远千里,传此佳音!”

青鸾再次曲颈颔首,向女娲道:“如此就好,我便放心了!”又振翅挥羽,向云端而去了。

得此消息后,伏羲、女娲便携众人,收拾妥当,启程回迁。众人下的昆仑山脚,沿着昔日那烛阴身形所化之巨河一路往东前行。十数日后,行到那月出之山下,见这河床之上水幕已有十数步之宽,应是那山泉水渗出汇聚,但其流势微弱,无需费力即可横渡而过。河床周边草被稀稀落落,外围黄沙绵延,再往远去只有焦土裸露,不见草木生长,亦无禽兽踪迹。

再往东行,奔水之势渐显,取水而用,甘甜清冽,再毫无咸鹹涩口之感,想这东海倒灌遗留已经被冲刷干净。众人便继续直往东取径而行,一路便开始生机渐显。所谓道法自然、不破不立,万物荣枯交替,经过数十年的修养,花木重开、禽兽生养,已逐渐开始恢复生机。又过得数十日,众人终于到这洛水河畔。但见这河中水流湍湍,阳光直射之处清可见底,水草覆盖之处碧波盈盈,水草丛边可见鱼群游弋觅食。河道周边的平地、山冈之上,稀稀落落的绿色覆盖了大半之地,更有连片的树林。草木未覆之处的焦土色也已经大致褪去,多呈灰黄、淡黄。

伏羲、女娲便带着众人,选了水北一处背山之地,升起炊烟,在此安居下来。不多时日,各地但有幸存散落之人,也往此处聚集,人烟又逐渐稠密起来。

晴翠茸茸连碧川,林木森森绕远山。草熏花馨沁心脾,莺歌燕舞悦耳目。

吹柳细风轻拂面,浥尘烟雨微打肩。溪谷潺潺浣尘烟,炊火袅袅围炉话。

是夜,风轻云淡,伏羲带领族人外出狩猎。众人设置好陷阱后,已是后半夜,便找了一处上风之地,熄灭火把,小憩而侯,逐至眼皮沉重、困顿难熬,慢慢进入酣眠之中。伏羲忽听有人在轻呼自己,更伴着清风拂面之感。睁开眼睛,但见远处火光点点,明亮且温柔,呢喃轻呼之声便从那处传来。伏羲听得召唤,便向那光亮方向寻去,那火光也是不紧不慢飘动,在前引路。渐渐行至一片废墟之中,却因毁坏过于严重,实难以所存而辨其原貌。伏羲望着这残存的房屋地基、街道走向,种种痕迹刻画之中,又想到这一路寻来的方位、距离,料想莫不是那旧都城所在吧。当年那场大劫,水火之灾湮灭一切,时至今日,便再也没能回来过。

正沉思揣测之间,几株蓝色幽光飘忽到了近前,火光中一老者声音传来:“阁下可是燧皇后人?”

伏羲望去,只见火光却不见人形,虽是惊讶但却并不畏惧,道:“在下乃燧皇后人,伏羲在此。”

闻此,几株火光大喜跳动,道:“吾等乃燧皇旧民,在此拜过新皇。”随着此音落下,越来越多的火光飘向此处,慢慢汇集起来,充斥照亮了整片原野,拜谒之音也是络绎不绝。

伏羲好奇,问道:“各位聚集在此,召我前来,可有何事情交代吩咐?”

那声音道:“吾等皆是燧皇旧部,前番那祸物捣乱天地之时,皆殒命于此。虽身已消亡,但感戴燧皇恩德,魂魄仍聚此守着燧皇基业。闻新皇到此,故特来相拜,望后续仍能效力于新皇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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