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浩浩北冥昨日梦 迢迢山水明朝龙(1 / 2)

潜而不出待佳机,夜感漫漫日觉长。犹恐作衣他人穿,朝也惴来暮也惶。

修术驱道横逆行,缘木求鱼采山珠。靡费心机徒无增,水中捞月摘镜花。

日夕欲颓时分,乃池鳞竞跃之时;北地余震渐消,东海余波渐退。待得入夜,又是一番风平浪静之像。转看那东海海底,五彩巨龙于巨崖深渊之底,睁开双眼,不再屏息,起身游至崖顶,抬首收尾。其浑身之光幽幽闪闪,照的周遭海水与崖壁之上,五色交辉。在这幽光之下,巨龙竟是慢慢变幻,化成了人形之躯。但见其鹿角生辉、鼓额堂堂,肉须流光,面容苍劲,目眸深邃,发呈五彩斑斓色,身着五彩锦绣衣,脚瞪五彩流云靴。着实是一副高雅之姿、神仙面容。

这老龙一幻而成,忍不住哈哈大笑,自言自语道:“终是等来了今日,如今这四海之境,就唯我独尊了!我龙族也该王道而临,一统这天下水域了。”言罢,又望向那北方之地,心中思量道:“料得此番再去,以我一己之力,便已足够。”便驱开水墙,一路向北。

由东海到北海,本有万里水路。但这老龙修为今非昔比,天尚未明,便已到得北海水域。初入此境,只觉这海水比往次往时都更加冰寒了一些,也不见了昔时在此寻海的鬼鲛、化蛇之流。老龙心系那北冥之地及那北冥巨物,无暇去查探这些蹊跷之处,只是继续往北赶路。所经之处,老龙竟未在这一方水域中见到一个活物,但水草珊瑚等却较往昔更加丰茂,各丛之中活动痕迹甚是明显。老龙观此种种迹象,只觉甚奇,思忖道:“莫不成因自己功力大增,这些往日摇摆不定的海怪水精都躲起了起来不敢露面?”

老龙心切而急,无暇再去细究个中缘由,只想着匆匆渡这北海,一鼓作气成北冥之举。向北又行许多,这水域便愈发晦暗了,老龙便往那黑暗之处继续前行。但这北边似乎没了尽头一般,任凭如何御水疾行,总是无法触达那北冥之地。

如此过了多日,竟仍不知那北冥水域究竟在前方有几多之远。老龙焦躁不已,又变回原形,以此巨大的身躯来左顾右盼,望能寻得一丝章法。如此这样又往北寻了许多时分,黑暗之处终于透出一丝丝的亮光出来。老龙向那亮光之处寻去,终于开始愈走愈明。

终到这最光亮之处,却觉得此地与北海似有一股特殊水墙一般,饶是老龙如此之能,也是屏息施法,使足了七八分力气,方才得以进入。再往前行,老龙只觉得那驱水之法在此处竟已完全失效,每前进一步,都要与这水中巨大的阻力相抗衡。这水面之下,竟不见丝毫流动迹象,罕见的一渊止水。老龙游走其中,也是感叹这压力之大,需时时刻刻提息运力相抗,稍有懈怠,五脏六腑便有被挤压而出的风险。此处虽无日月照耀,但水体之中竟充斥着蓝色幽光,如青天白日之下一般,比那寻常水底不知亮堂了多少倍。

老龙感叹道:“真乃修行宝地,收归此地后,定能再进一步,族内更是会修出不少大能。届时,这三界,便该是我海龙一族的天地了!”便又打起精神,警惕地游走寻找。如此在这茫茫北冥游弋了数日,却依旧一物所获。这老龙只觉得诡怪至极,前几番交手,那物千里之躯与烛阴不相上下,整个北冥之地也不够其游走数个来回。老龙苦寻不得,便又向上跃起,破水而出,欲从空中向下再寻。

这老龙待得爬飞到云端后,再往下望去,登时大吃一惊。但见那北冥之中,一只巨鲲游于其内,通体透明,幽幽蓝光充斥。再看那巨鲲周身,便是那蓝光之源,才明白进入北冥时所穿过的水墙,竟是那巨鲲的身体,而老龙久寻不得,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正在那巨鲲的身体之内。

看那巨鲲已与北冥融于一体,如此身躯游弋其中,北冥之内竟不泛一丝涟漪。老龙也顾不上惊讶,只想着来意,冲脚下驱喊道:“这北海海域,该就是我海龙族之地。你无端独占这北冥之地如此之久,也该挪一挪了!”

那巨鲲似是闻到了此言,缓缓睁开双眼,竟有百里之方圆。但见其眼珠亦是深蓝之色,老龙见自己的的身影映在其中,寥寥之状,如蝇附于牛身一般。巨鲲似是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是缓缓而游。

老龙见那巨鲲如此蔑视自己,怒仇交加,意气大盛之下,蓄力直接向那水底发起攻击。但这冲击似乎对那水体未有丝毫影响,倒是老龙自己被反弹之力震得七荤八素,外加用力过猛,不多时便已气喘力竭。

此番折腾虽是没有惊起大的波澜,但也成功吸引了那巨鲲的注意。巨鲲望向那老龙,在水中将身体转动了几下之后,开慢慢腾出水面。这巨型的身影脱离出水面之后,竟幻化成了一只巨鹏。这巨鹏向老龙的方向飞去,老龙赶忙想要躲闪,却已不及。但这巨鹏并未攻向老龙,千里之躯过境之时,竟与那水中情状一样,完全忽略了这其存在。那老龙还是从这巨鹏的身形之中直接穿过,毫无感觉,浑是忽实忽幻、忽有忽无之状。这巨鹏也毫不理会老龙的存在,展翅高飞,双翼若垂天之云一般,逍遥向南而去了。

老龙于原处看着那巨鹏往极南之处而去,喜不自禁,自言道:“耗费了如此之久,终是将这物赶走了。”便往下落去,欲到那北冥之中再细细查看探观。但还未落到一半,那北冥之地竟忽如被凭空抽走了一般,周遭形成一股强大的挤压之力,直接将这老龙往南排压逼迫,只得落在了这北海之上。老龙向北望去,但见那原本海天相交之境已是完全消失不见,自己所在便是海天极北之境,这天地之间已经再无北冥了。老龙甚是不甘,停伏水面之上,往北极之处不断怒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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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纳细流成沧渊,深积微澜化狂涛。伏久犹存高飞志,蛰居只待化龙时。

千折百阻出深涧,跬步逆流始平地。路漫远不辍当下,道险阻不逞一时。

万山深处,九曲流中,有一泓涧水,周遭峭壁环绕,如削如抽一般,上峰直入云端、下盘直扎涧底;石壁之上,五色交辉,青林翠竹,丛木蓊郁。满望之夜,水月澹荡,一条身影游入深涧之内。这身影在此一泓涧水之中环绕一圈后,跃出踩于这水面之上,原来是一条青灰色小龙。

这小龙停于水面之上,提气向这一片水域传音呵道:“我乃龙宫派遣,统管此一方水族之事。下次月满之夜,东海之上将有天火降临。凡能渡天火之劫者,皆可化而为龙。成龙后,将由龙宫统一授封官职,或统一方水域、或留用于东海之底。凡我鳞介之属,有意者需在下个满月夜之前,到那东海之上。龙宫将安排专属司官,在那月轮、镜台两座海峰所夹的玉带海沟之上,引导尔等前往那龙吻崖。龙吻崖上天火将在日食之后降临,尔等届时可各凭自身本领,吸天火之力,渡劫修化。至于成或不成,成龙几分、所获几何,全看尔等诚心与否、造化之能!”这小灰龙绕着这片水域飞了三圈,传音三遍,又往下一地去了。

待那小灰龙走后,这深涧之中翻涌出一道旋涡,旋涡之中隐隐现出红、黄、白、橙、轻的五条长长的背脊。旋涡渐渐隐去,这五具身形浮出水面,原来是红黄白橙乌五条大鲤。那红色大鲤最为活跃,先开的口道:“我等在此蛰伏修行许多岁月,终是等到了此次盛事。”橙色大鲤也是兴奋至极,附道:“是啊是啊!想我等出生时便听那飞升跃龙之事,在这深涧寒水之中苦修,便是等待这一飞冲天之日。”原来这五条颜色各异的大鲤一窝同生,自小便听那鱼跃化龙之说,便寻到这幽深的寒涧,苦修至今,只待乘风破浪、弄火而化之时。

那青色大鲤接道:“不过当初我等众兄弟姊妹到得此处,争下这一水域已是损了不少。加之修行之途甚是不易,重重劫数、重重灾祸,最终只留下了我五者。我料如今要去那东海之上,途中亦是不易。至于这天火之劫,想来更是难渡。”

此言之下,这一众鳞者似被浇了冷水,皆不免悲观气馁。倒是那黄鲤开口道:“我等既然已经渡得重重灾劫,坚持到今日,这东海之行还是要去的。前路纵是崎岖漫漫,然百步之行若至于九十,甚为可惜。况前番种种磨难,戮力之下,也有我等安然而渡者。笃定前往之下,想来那后续种种,也该有应变之能。纵使不济,也能存下一二。”众鳞者闻言,重新提振了信心,结伴从这深涧之中而出。

几番曲折,便到了这长河水道之中,便顺流往东而去。河道之中较那深涧之内温暖不少,且多半河道之上的流水并不甚急,故这一路倒也还算顺畅。就这样到了月相半凸之夜,前行之下感觉这河道愈加变宽,水流也渐渐放缓。再往前,只听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原来前方数峰高矗,崖壁千丈,直将这九曲流水截住,使其只能转而向左。顺着水流复往这峰前崖下,河道又渐渐收窄,两侧流水愈来愈急。众者继续前来,已进入了一片激流旋涡之中。

这几条大鲤虽也修行时日长久、早已成精,但长期居于那深涧之中,少见如此湍流。况这改道之处水流呈旋涡之势,方向不定不明、难以分辨,故四处找寻出口而不得,便在此暂行做了休息。直到这日出之后才辨明了方向,便又继续往前。但前游之下,又总被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给阻挡回来。

正纳闷疑惑之时,前方水域之上涌出道道水柱,将这几条大鲤拦住。一条淡褐色小龙飞到那水柱之上,冲那水中喊道:“此处水域乃我所辖之地,尔等从何方而来,到我这水域作甚?”众鳞者看向那小褐龙,料也应是那龙宫差到此地的水道之官,便齐齐浮出水面拜谒。红色大鲤道:“拜见上官!我等从那西边深涧之中乘水而来,只因闻龙宫遣我等水域的那属官传话,满月之时将有天火降下。我等于那深涧之中修行已有经年累月之数,得此消息,思虑多时后,决定结伴前往,赴那渡劫化龙之考。”

小褐龙看向那脚下,心下已是笑道:“区区这个旋涡都出不得,竟妄想能渡那天火之劫。”但还是忍住不发,问道:“既是往那东海而去,为何在我所辖之地逗留如此长的时间。”

红色大鲤答道:“只因天色昏暗,在这旋涡之中不辨方向,故歇脚一晚。刚欲东行,却不知在水中被何力所阻,故尚在此处而不能出。”

小褐龙闻罢,道:“我见汝等在此徘徊许久,不知是否到此来兴乱,故施法暂留了诸位。诸位既是去那东海,当应有本地属官作保。若无有作保之物,可不得擅自过我所辖各水道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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