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照施陈章卷身局 错搬先赐自戕路(1 / 2)

众人缚着那彩衣者,白衣者,很快来到了巢祖居所之处。但见四棵巨型楠木,棵棵皆有十数人合抱之粗,各树木之间间距达百步之遥。抬眼上看,距离地面数十人高度处,四棵巨木枝擘交错盘结而难分彼此,编成了一大块坚固的底座,那树屋便建于其上。此时日头正盛,这楠木虽叶落大半,但因这木屋所在,空地之上竟全是荫凉。

通报之后,树屋之上便有人放下绳梯绳索,众人将那彩衣者以绳缒上。众人缘梯而登,初时到一宽阔的枝干走道之上,前方数十步之处,才是那大屋,待传话禀报后,方得入内。但见此大屋,前后进深、左右之宽皆有数十步。众人齐齐拜向那正前方所坐之人,道:“巢祖,作乱者已被羁来,另有那白衣使者同来。”

彩白二者随声望去,中间正坐一人,慈眉善目却不妨其威严面相,竟是前番在那邦外水畔所遇的老者。白衣者深知眼下正是斡旋之时,先行拜道:“不意前几日所见者,竟是巢祖。拙眼不曾识得真人,在此拜过巢祖!”

巢祖见这白衣者还算有几分礼貌,呵呵笑道:“二位是第一次来我邦内,但老朽可不是前几日才见的二位。记得初见之时,老夫也是少年模样,不料再见之时,老夫朽朽矣,二位却还是容颜不改啊!不知是二位还记得否?”

白衣者也是吃惊,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得道:“看来是我等眼拙,不及巢祖慧眼如炬。此番前来,意为拜访,不想生出此等旁枝末节,望巢祖海涵!”

白衣者一句海涵,就想将此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众人闻言,皆气愤填膺,便有人欲站出直言,道:“巢祖,此物所造之孽,世所罕见,万不可就此...”

巢祖示意堂内众人噤声,道:“此事我已知晓,确实不能全怪二位。只是想问问二位,伤食了我这众多的族人,总是要给个说法吧?”

彩衣者早按捺不住,道:“所食者,皆泛泛微末者而已。我等亦真诚致歉!”

老者闻言,藏住不悦之色,道:“我亦知你这羽禽之族,在那元凤老祖之下,分为六等:

一等者,乃由那元凤亲诞,血脉传承。此类生而有神力加持,只需静长而候、假以时日,便能涅槃而成。此中皆是自然而然之理,无意外事端、轨外枝节。此中者如二位俊杰、还有那鸾鸟、大鹏等,如有所需,阖族皆要献祭为汝等口食。

二等者,乃一等者交合所诞,如那金雕白鹤之辈,因有血脉加持,或灵力傍身而威猛无比,或天生仙体而能招祥瑞。此类一羽之下、万羽之上,天地间无物可扰。如能巧用自身姻亲之势,潜心修持、渡劫躲灾,机缘合数之下可更上一层。

三等者,乃是那猛禽巨鸟之类、凶猛食肉者,如那雄鹰巨隼。此类者一旦长成,下等者便任其劫掠,可享食一生而无虞。且其悍武之能,料亦可资他用。

四等者,虽有巨鸟之躯、猛禽之体,却懒惰至不愿捕食、又清高至不愿食素,故多以腐肉为食。此类最为龌龊,却也自居上等,想来尔等也不齿此类。

五等者,自捕自给,不伤他物,如鸿雁之类。辛勤之下,可自糊口;能识变幻,可躲天灾。但因其体型庞大,所储脂肉甚多,故多为汝等口中之食。

六等者,啃草食虫,莺燕鹃雀之流。此物在你羽禽一族中最多,但其体小力弱、卑微拙笨、所识最少,每遇大雪大风之灾,总有多半会殒于非命。因其多骨少肉,汝等之辈不屑捕食之,但却任那猛禽凶鸟捕之,以此来养汝等口食。故此物乃是你羽禽一族根基所在,汝等纵有万般轻蔑,却又不能弃之。

此种六等,森严有序、无有背离,乃是你羽禽一族所谓能与天地同生共存之玄机,你说是也不是?”

彩衣者闻言,道:“既知如此,该知我食你那几个低资平庸之辈,也在平常情理之中。如此尔等为何还有诸多之人,非要与我过意不去?”

巢祖怒道:“休得在此胡言!我邦族之内,人人皆生而平等,无来你这三六九等荒谬之分。既是食人,便要知错忏悔,不可再犯!”

彩衣者狂笑道:“汝等俗物,果是没有见识!想你虽是小老儿之像,却也不见得修成时日能有几何!如此之言,想来不是愚蠢笨拙、便是阴损虚伪!”

到此,巢祖及周边众人皆惊愕至极,想不到这彩衣者如此乖张,屡屡冲撞,言语上针锋相对,竟以羽族之序套这世间之理,丝毫不知悔改退让。

堂内沉寂片刻后,巢祖终是叹了一口气,示意左右将那彩衣者松绑,道:“二位羽仙来我族邦之内,还是头一回。此次二位是主动前来,我等便该周全考虑、周到照顾。种种状况,皆因双方初识而互不熟稔而致,故不能全怪这位彩衣仙者。后日相熟之后,想是不会再有此种事情了。”便示意左右带人护送这两位上那出山之路、离族邦之境而去了。众人虽是万般不愿,但因巢祖威德,也未再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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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沉沦难跳脱,恶念迭生终入魔。久骄少儆招祸端,豪夺寡奉悖伦常。

戾气不销势渐颓,乖行不止业难立。硬弩钢刀易自折,花争先开多早凋。

月有阴晴圆缺之变,行是善恶因果所倚,此乃亘古不变之定数。又到这晦新交替之际,月黑风高夜,乱事丛生时。风自煞煞吹拂过树梢,这夜巡的众人也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都要上前去认真察看一番。每一间树屋之中,除了有那男主人在内,屋外也有好手藏匿策应,且这邦内高手是悉数出动,每夜轮班巡岗。

“如此已经守了多夜,这妖孽一直都未现身,不知是否亦对我等有所防备?”

“听那前几番所报之事,这妖孽大致都挑这暗月之夜出来惹祸。想来也就是这几夜了,故尤其是要抓紧了。既已经守了多夜,万不可在此一刻放松。”

“听说这畜生凶狠毒辣,妇女小儿皆不放过,极尽残忍荒唐之事?”

应话之人叹道“是啊!除了对吃奶的幼婴下手,多是连那喂奶的女子也不放过。听说现场一片狼藉,满地血污,偶有断手断脚遗落,那女子皆被折磨到神志不清,见人就胡乱疯咬。”

“如此看来,确是罪不可恕,该当立诛!”

众人守到后半夜,已是困乏不已,忽一个黑影飘然而至,脚步点于那树梢之上,枝叶竟无丝毫摇晃迹象。这黑影停于一个枝头之上,向最近的那一处树屋之内仔细望去,似是确认之后,便极为迅速得从那窗户缝中闪入。这黑影于屋内翩翩而行,尽显窈窕绰约之姿,又在屋墙之前停了下来,似是被某物吸引,抬头专注地望向那墙面之上。又从墙上取下一物,置于手中,端详打量起来。微光之下,仍可见此物在其手上轻盈飘摇,似是羽毛所编制而成。这黑影将其戴饰于头顶之上,又跳落到树下的一处水洼之旁,就着这微弱荧光,照着那水中之影,细细比对调整起来,一番自怜自赏之态。

不过片刻,黑影便对将其扔掷地上,再次向其它树屋之中寻去。摸索片刻,嗅着味儿来到一树屋边上,跃到窗下,探头探脑向内窥去。半晌之后,便起势跃身欲从那窗户中跳入。然正此时,屋内似有人推抗,这黑影如撞墙一般被弹了回来,伴随着一张大网落下,黑影被困其中。敲击呼喊之声大作,四方巡夜众人皆往此处赶来。

那物被网罩住之后,也是惊惶畏惧,奋力挣扎,欲脱困而出。奈何众人越集越多,且这守夜之人均是族邦之内的高手佼者,大家合力将这绳索勒紧。折腾无果后,黑影干脆放弃,直接披着那张大网,有恃无恐地稳坐原地。折腾了一整宿,东方已白,众人才看清楚,正是那前些时日来此的彩衣者。但却更加飘逸潇洒、出尘脱俗、仙风神骨,短短时日,修为精进神速,似是又上了一个境界,有道是:

清体仙躯罕有见,卧云餐雪毫不染。雅态高姿妆难画,蕴珠含玉气自成。

抛却俗情与世故,斩断尘愁去琐忧。太清不知何处得,雅量却似无根生。

这哪里还是一丝畜生之相,神仙都难与其匹敌!如不是前番种种事情发生,现今又当场被擒,怕是都要印上画卷、筑成泥塑,请回家去供拜起来!这彩衣者上次已激起过众怒,如不是巢祖出于大局而有意维护,早已被众人砸死。今番又因罪被捕,众人皆怒气亦甚,但因并未抓住现行,且前番巢祖亦对其忌惮客气,故还是忍将下来,只将其暂且困住,未敢擅自处理。

不多时,巢祖便携一干人等匆匆赶到此地。见那彩衣者被困于网中,但现场并无捕食痕迹、更无甚血污,还是心存侥幸,道:“一别多日,上仙再次造访,不知为何竟是如此情状,这其中是否有甚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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