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烦忧10(1 / 2)

年节前两天,陆闻音在庄子上处理杂事,很快听到了江南织造传来的消息。

主事张帆远加急递信而来说明情况,并表示明年开春后会上京拜见,所交信函抬头所书的并非锦云庄陆秉重,而是陆二小姐。

加上户部织造局员外郎名为穆衍,陆闻音只要不傻就知道是谁在其中费了心思。她从来是个有恩必报有债必偿的性子,猜到穆麟回家名为贺寿,实际上是为她托了这层人情。

陆闻音策马立刻回家,赶到偏院,院子里张灯结彩的准备过节,浅竹忙里忙外的准备新年的布置。而那只大兔子则坐在暖炉旁发呆,听见她的脚步声,只是抬了抬头,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他似乎呆坐了很久,衣服都压出了褶皱,陆闻音察觉到不对劲,轻声问:“你怎么不弹琴了?”

穆麟没回答。陆闻音又环顾四周找了一遍,发现没有琴的踪迹,便皱着眉头问:“你琴去哪儿了?给穆家了?”

穆麟笑了笑,似乎很不在意的:“我本就不太擅长音律,又每日在这里养病,如此好的琴,还是给穆衍更合适,往后他生儿育女,也好继续在穆家传承。”

一句话里有三四个借口说辞,陆闻音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他对那琴的在意。陆闻音原本只是心中一暖,没想到这么个夫君竟然能帮自己解决如此难题,现下甚至觉得有些亏欠,他为了帮个忙,搭进去了那么宝贝的一张琴。

那可是他从穆府唯一带出来、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陆闻音在他身边搬了凳子,伸手烤着火,仗着他瞧不见,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只是陆闻音实在不是什么会说软话的人,闷了半天,只道了一句:“你如此帮我,我自然感激,这份恩情,闻音绝不会忘。”

这话说得,不仅不像是结发夫妻,更像是梁山结义。

穆麟听了也是一愣,摇摇头笑道:“你我虽不能算是夫妻,也不至于一体同心,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屋檐下的人。我托你的福能有安身之所,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最多算帮个忙,恩情算不上。”

“可从未有人这样帮我忙。”陆闻音从来坦率:“我父亲平衡家眷,不会在赵夫人面前对我过多偏袒。锦云庄见我是女子,不使绊子已经很好。只有我母亲,就是去得早……”

说到此处,陆闻音声音渐弱。

穆麟有些动容,他也不知应当做什么,只是伸出手,将旁边放着的糕点拿出来:“母亲在天之灵见你有今日的本事,定会欣喜。我也不知这是什么糕点,只是甜得很,也软糯易食,你辛苦劳碌这几天,要不要吃一些?”

他说着,摸索着位置,将糕点递到了陆闻音的身边。

陆闻音接下,道了声谢,将糕点送进嘴里,竟觉得格外香甜。

“我知道你小心谨慎,是害怕身无着落,无家可归。”陆闻音对他道:“你来我家入赘,想必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实在不是一个好去处。你如此助我,我绝不会辜负你的好意,若哪日合离,我一定给你安置宅院奴仆,也可与你说亲谈媒,娶一个真正的贤妻。你放心,只要我陆闻音在一天,你必定能好生安养,也替你们穆家好好传宗接代。”

她说完,也不管穆麟能不能看见,抱拳行了个礼。

穆麟听得脚步远了,也坐在轮椅上不说话。

浅竹抱了新碳火从外面进来,看见穆麟怔怔的看着前方,面容似有忧虑之意,便关切道:“姑爷怎么了?刚才我见小姐来,可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没有,是好事。”穆麟道:“陆二小姐许我合离后宅院奴仆,一世安养,还能归位穆家,是天大的恩典好事……”

浅竹看他欲言又止,接道:“只不过?”

“只不过……”穆麟却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没什么,没什么。”

他团在那里,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也像是一直兔子在轻轻舔着伤口。

他的脑子告诉他这是恩典,免了自己流离之苦,以后大概是不必做在城隍庙前乞讨的梦了。

可他就是觉得不高兴,空落落的。

就连浅竹将酒暖了放在他面前,他也没动过。

当初年少轻狂,纵使媒人踏破了门槛,他都没理过。琼林宴上公主对他一见钟情,他也只当是一桩逸事,没有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他被困在听音别院的四方别院里,世界只剩下了陆闻音一个人,反而对这个夫人多有注意了起来。

都说人落魄方知冷暖,从落魄至今的情况,和以后落魄的预期来看,陆闻音应当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了。

虽然她不常来……

虽然她不怎么搭理自己。

瘸腿又眼瞎的兔子穆麟,窝在床上,不知念叨着什么。

另一边,陆闻音回了厢房,云雀端了枸杞燕窝汤来给她进补,一边与她添羹一边闲聊似的说道:“我们二小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赵夫人给的这般难题,也顺顺利利的度过了。”

“顺利么?”陆闻音抬头看了一眼别院的方向:“是有人在帮我罢了。”

“谁呀?”云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偏院,瓦破墙残,清清冷冷。

“是他?”云雀有些惊讶:“他不是瞎了眼又动不了么,如今只能在偏院养一条命,还能帮上小姐?”

“毕竟是探花郎。”陆闻音想了想,叹了一声,一半是对穆麟审时度势的佩服,另一半是对他寄人篱下卑躬屈膝的叹息。为了讨好自己,竟然连祖传的琴都搭了出去。陆闻音也不是天真烂漫的傻姑娘,她早就看得出来,穆麟是为了在这府上有个安身之处才如此作为。

说的不好听点,跟一只在门口等着人捡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陆闻音的个性,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旁人给一份薄面,她更是礼重三分。她想了想,让云雀将这枸杞汤分一半过去。

“吃穿用度暂且不亏,但凡穆麟要什么,就给什么。”陆闻音想了想又道:“他如今整日无事可做,难免烦忧,我得想办法,还他一把好琴。”

这个时节,烦恼的除了穆麟与陆闻音,还有陆秉重陆老爷。

他肯花一万两买一个赘婿,说到底,是为了让女儿能生几个聪明过人、皮囊也好的姓陆的孙子。

陆秉重自认还算硬朗,到时候等孙儿长大,由孙儿们继承家业,这陆家也算是后继有人。

可如今几个月过去,穆麟住进了偏院不说,陆闻音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赵夫人在旁边挤眉弄眼的开口:“既然都落了红,那就是行了夫妻之礼,这么久一点消息没有,该不会是……生不了吧?”

穆麟生不了……陆老爷子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他听赵夫人说完,摸着胡子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是有这个风险——残了,残的是腿,谁知道有没有残到那条腿上去?

“毕竟咱家姑娘您是知道的!二小姐身体那么好,不可能怀不上!”

赵夫人说的信誓旦旦,陆老爷子眉头紧皱。

要是陆闻音是男人,穆麟是女人,那好办,纳妾就是了,可偏偏穆麟是丈夫。夫家不能生,女人多半也只能从一而终,可穆麟是入赘的呀,让他来就是为了下崽,现在生不了,跟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

这天下午,趁着陆闻音不在,陆老爷偷偷摸摸来了偏院,说要跟穆麟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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