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礼3(1 / 2)

天刚刚明,云雀便把穆麟和陆闻音都叫醒,换衣梳发,要去见公婆了。

按照一贯的规矩,赘婿所有行事从妻,若是妻子要到正厅与家人一起用饭,夫婿亦要作陪。

云雀推着穆麟的轮椅,陆闻音陪在旁边,二人来到正厅,原本要拜,穆麟行动有限,只得一拱手。陆老爷子体恤,说了句:“身体不好就不用多礼。”

旁边的赵夫人则只是哼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昨夜喜事已过。按理已经出嫁的大姐陆闻诗应当回府,可赶巧其夫君卢望君刚从四川调回京城,宅院尚未建好,便在家中借住。她携夫君坐在案厅左侧,三妹陆闻棋也已入席。穆麟只听见陆秉重老先生问了几句家常的事,赵夫人又例循般的问了昨夜好不好,陆闻音一一回答了去。

而对于见红一事,二人心照不宣,遮掩了过去。

“这么看来,我这个妹夫,身体还不错。”大姐轻轻笑了一声。穆麟微微皱起了眉,可也没什么话好说。

待到上菜,穆麟并看不见眼前有什么东西,便由云雀侍候着吃饭,大姐再问了一句:“妹夫,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穆麟本不想答,却想起毕竟自己是别人花一万两买回来的女婿,便恭恭敬敬的答:“……看不见了。”

“腿呢?”赵夫人接了一句:“是都完全不能走吗?”

“左腿不能走。”穆麟回道:“右腿还……勉强吧。”

一时间话语变得窘迫,他微微低了头,本来就小的胃口更是没有了。

“不能照料自己也无妨,反正有丫鬟佣人。”陆老爷吃得开心,并不在乎这些话语:“既然已经成了夫妻,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为好。二丫头,生意事小,孩子事大,还有,麟儿,好好养身体。”

话说完,不知谁又接了半句:“那可得仔细养,身体这样,也不知会不会往胎里带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吃饭还得别人喂呢……”

话没说完,穆麟还没回过神,就听见陆闻音咚一声摔了筷子。

“二丫头!这是怎么了!”陆老爷吃惊,其余几个也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她。

“今天是我陆闻音的喜日子,这相公,是你们费劲心力给我挑的,别选婿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这个时候嫌东嫌西。”陆闻音瞥了所有人一眼:“穆郎再怎么论,也是圣上亲笔点的探花,骑马进过紫禁城,与皇上在一个桌子上吃过东西,如果谁觉得自己比皇上脸面更大,可以说出来,我和穆郎换个席就是了。”

话说的刁钻,眼神更是毒的很,所有人都闭了嘴。

只有陆老爷打圆场:“吃饭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陆闻音带着穆麟往回走。一路上穆麟觉得惊诧,陆闻音倒是带着气。穆麟听见左右没人,迟疑了半天终于开口:“姑娘与我夫妻只是一个名义,倒是不必为我,跟家里人吵成这样。”

“不是为了你。”陆闻音的声音还带着怒气:“跟他们说话,就得这么说。”

云雀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点头:“姑爷你是不知道,大小姐和夫人说话,呛人的很呢,每次都得咱们二小姐发火了才知道收敛。可天底下的人,都以为是我们二小姐不知书达理,殊不知,他们自己犯了多少口舌。”

穆麟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成了陆闻音在这个家的靶子和笑柄。

这么说来,但凡他们之间出了一些变数,穆麟就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拔掉的碍眼之人。陆闻音也有可能提早与他合离的时期。

穆麟低头捏着手上的一串檀木手串,这是他幼时便有的,少数从自家带来的东西之一。没过多久便听见陆闻音问:“你这么问我,是也觉得我乖张顽劣,性格粗野?”

谁知道穆麟笑了一声:“那倒不会,当初我顽劣的时候,只可惜你没看见。”

陆闻音是没看见,但并非不知道。

听说自己要嫁给一个病公子,还是个残疾,陆闻音一时间差点把房间给砸了。

可在云雀的说服之下,还是选择去打听打听这个人的来历,才知道他当初风流纨绔,十七岁的时候,与巡抚公子在楼宴上喝酒,二人打赌谁能一箭射下路过巡抚头顶的帽舌,穆麟挽弓如满月,轻巧一射,直穿而过。

这件事过于荒唐以至于闹上了朝廷,皇帝看他早年丧父,又是世代簪缨,故出了几道治世之题来考他。

没想到,原定的两炷香聊到了两个时辰,穆麟侃侃而谈,不仅让皇上免了罪过,甚至赏了一把好弓给他。

自此,穆麟又得了一个满月郎君的雅号。

当年的风流韵事成为笑谈,如今对穆麟来说,也成为了一个古旧的故事。他将那些过去的种种都留在了穆家那个由他亲笔题字的小院里,如今只孤身一个人,坐在别人的屋子里,听外头雪轻轻飘下的声音。

寒风凛冽,空气中一股凉意。

他如今对一切的感知,也只剩下了这些东西。

不过陆小姐比他想象中的仁厚,有了昨夜的一场误会,因担心他体弱多病真的死了,特地让他留宿在闺房,也算是给陆老爷赵夫人一个交代。陆家没有给他拨特别专用的下人,可听音别院中的小厮丫鬟也够用,并不会怠慢了他。

另外,他还有每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虽然比两位小姐少一半,但也是正经算在账上。此外吃穿用度,生活用品,都与陆二小姐平齐。

这么一算,陆家对他,已经是极其温厚的了。

只不过,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入赘,陆家婚丧嫁娶、礼宴宾客,他都不宜出面。穆麟对此并无意见,毕竟经历了许多,已不是当年张狂的书生,自然不会再对待遇挑挑拣拣,更何况,大事小情出面的前提,是要能出去。

以他的身体,出卧房都艰难,听音别院里拢共两进两出再带一个院落,要从这里出去,真如同“翻山越岭”一般了。

陆闻音忙完了琐事,下午要去库房查看货品,明日后日是将东西送进宫的日子,天恩浩荡,即使成婚也耽误不得。

穆麟听着陆闻音与属下的安排,她坐在桌前翻着账本,打着算盘,忙而不乱,有条有理。

穆麟则坐在屏风之外的侧厅,抱着她给的手捧炉,旁边是随时能拿到的茶,睁着并不能看见东西的眼睛,观雪。

坐久了,有些困倦,百无赖聊间,也听见了陆闻音与旁人的交谈:

“明日向宫内送三十匹蜀锦,两匹南京云锦,这是每月的定例,咱们库中,论理应该有三成以上的富余,现在你跟我说不够,是怎么回事?”

“二小姐,还不是给您大婚用了……?您是招赘,不比嫁人,排场得比一般的足些。另外,穆家也说了,他们家毕竟是公子出阁,婚服得要最好的锦缎,那一匹少的南京云锦,正给他做了喜服,少的五匹蜀锦,也是聘礼……”

听到这里,穆麟伸手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当初叶家下聘,给他送来了五六身新衣裳,身上这件便是当时送来的。他一年没换新衣裳,还在想兄长哪来这些闲钱,没想到竟然是陆家所做。

供不上宫内用度可是重罪,陆闻音第一天正式掌事就出了这样的岔子,实在难堪,可偏偏又是被他用了去。

陆闻音听着那几个掌柜唠唠叨叨,在房间内烦躁的走来走去。

“都是穆家非得挑礼,要用这种上等的好料,结果送来一个病恹恹都不知道能活的公子……”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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