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堡（2 / 2）
那硫磺火聚集在伯爵的胸口，朝着四肢百骸绵延而去。
一身血肉全因为这无形的硫磺火而烂了。
能像这样坐在这里，尤弥尔都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伯爵是真能硬挺啊。
伯爵朝着身边的伯爵夫人艰难地抬了抬手指，随即伯爵夫人附耳过来。
一会儿后，伯爵夫人再次站直了身躯，看向了尤弥尔。
“非常感谢你，陌生的魔法使，没有你的话，我忠诚的部下还有领内的村民全都无法安全归来。”
伯爵夫人说完，扬了扬手，一位侍女端着一个宝石盒走到了尤弥尔身边。
“无以为报，这一百金龙请你收下，聊表感谢。”
侍女打开宝石盒，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一盒金币。
尤弥尔苦笑一声：“抱歉，我本是隐居之身，这些世俗之物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救人不为金钱。”
没错，爷这样的汉子是金钱不能腐蚀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一百金龙的购买力如何。
伯爵夫人又是附耳之后再次传达伯爵的意思。
“阁下高洁的品格令人称赞，如果愿意的话，可在城内暂住，我方将为阁下提供安全的庇护之所。”
“这个也请允许我拒绝，世俗之地并不能帮助我平复魔法的反噬。”
这次伯爵夫人不再回头询问自己的丈夫，只是皱着眉：“那阁下所求何物？”
尤弥尔一愣：“夫人，您或许误会了什么，我此来并无所求，我是应罗兰大人的请求来此为伯爵大人诊治的。”
“非要说的话，应该由我询问——你们想从我这里寻求何物？”
这话就说得有些无礼了，可尤弥尔还偏就这么说了。
我在维罗妮卡面前还装一下，在你们面前我还装个屁啊。
有道是人不求人一边高，你们这些所谓贵族别给我端着个高高在上的架子，要求我救病就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阁下真有把握救好我丈夫的身体吗？”
“我想罗兰大人已经提前做了说明了吧...”
“我在之前的战斗中使用了禁术，现在正遭到反噬，必须静养三年才能恢复全部力量。”
“如果是之前话，我还有九成把握，现在我也没把握...所以，也请别抱太大的希望。”
“尤弥尔大人...”罗兰刚想说些什么，上方的伯爵夫人却出言打断，表情也缓和了几分。
“阁下非常坦诚，与过去那些来我这里的冒牌货不同，能请阁下为我的丈夫诊治一下吗？”
正常来说，尤弥尔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伯爵夫人应该立刻下逐客令才对。
不想，尤弥尔的话却提起了伯爵夫人的兴趣，甚至愿意让尤弥尔为伯爵本人诊治。
想必过去也是多方求医，遭遇过许多上门骗吃骗喝的家伙吧。
看到此刻尤弥尔的高傲态度，反而相信他是具备真才实学的魔法使。
“不用诊治了...”
“什么？”伯爵夫人紧皱眉头，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不用诊治了，伯爵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这...这怎么可能，尤弥尔大人，您真的已经清楚了吗？”罗兰有些着急。
“怎么？不信我啊，那我走？”
说着尤弥尔就打算转身离去，当然，这只是故意摆谱而已。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罗兰赶紧拉住打算离开的尤弥尔。
“阁下离我丈夫十米远，是凭什么确认到我丈夫的情况？”伯爵夫人皱着眉头。
“每个魔法使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请夫人恕我无法透露。”
“...那，请你说说看，我的丈夫的病情如何，还有应该如何治疗吧。”
尤弥尔假装思索了半天，大厅里只能偶尔听到伯爵本人强压痛楚的低声呻吟。
伯爵夫人担心丈夫的情况，回身照顾。
低身对着伯爵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似是让伯爵再坚持一下。
罗兰此刻也显得非常焦急。
尤弥尔却不以为意，依然装作在思索的样子。
隔了好一会儿，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后，他这才长叹一声：“恶魔种的硫磺火还真是麻烦啊！这种上等恶魔的能力最是恶毒！”
“无论何等强大的个体，只要存在生命，就无法抵抗这种类似诅咒的邪火。”
“我曾听闻...”尤弥尔看向身边的罗兰，随即再次看向伯爵夫人：“伯爵曾在五年前为守卫王城，带领骑士团对抗恶魔大军，可惜啊，伯爵与恶魔族战斗时没有准备好特殊防护，那些恶魔的诅咒如附骨之蛆，一旦沾染上会逐日蚕食宿主的身躯。”
“快则一两月，慢则一两年，就会彻底让宿主腐烂...”
“我想，不止是伯爵，许多当初参与那次战斗的骑士们，都因为这个诅咒而痛苦死去了吧。”
罗兰双目圆睁看向尤弥尔，显然他说对了。
罗兰本人并未参与那场大战，不仅是他，目前鸢尾骑士团除了少数几人以外，其他的现任骑士们都是在伯爵被发配到莫多斯领后才提拔的。
当初从那场大战当中幸存下来的强大骑士，都在一两年中陆续凋零。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诅咒的缘故。
此时，伯爵本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想要站起身。
伯爵夫人赶忙去搀扶，而伯爵只是抬了抬手指，一双如野兽一样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然带有几分悲伤。
他颤巍巍站起身体，然后缓步站在了之前伯爵夫人所站的位置。
伯爵颤抖着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无力地摔在地面发出叮铃之声。
伯爵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那副被恶魔诅咒摧残的身躯。
罗兰睁大了双眼，他知道伯爵重病，却没想到那位曾经的大英雄，帝国四大骑士之一，现在竟然落得这般模样，顷刻之间已泣不成声。
“我的面容...让...你...见笑了...”伯爵的声音沙哑，嘴巴里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吃力。
“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早就该...与他们...一起逝去...”
“现在的我...光是活着...都是对身边人...的伤害...”伯爵看向身边的伯爵夫人。
她勉力维持作为一个贵族女性的姿态，不愿意在丈夫面前崩溃，只是眼泪早已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谢谢你...隐居的魔法使大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杀死了我的战友们...”
“这下，我也可以...瞑目了...”
说完，伯爵像是散架了一般，身体颓然往后一倒，伯爵夫人吓得赶忙接住了丈夫倾倒的身体，然后急忙将他扶到座位上坐下，右手颤抖地伸向伯爵的鼻子前。
好在，伯爵只是晕厥了过去，他的生命如风中残烛一样，却依然守在这人世。
良久之后，罗兰止住哭泣，看向尤弥尔。
“尤弥尔大人，您能救下伯爵大人吗？”
他的眼里带着希望，可尤弥尔只是淡淡地摇头。
“之前的我，或许还有几分可能，现在的我...”
听到尤弥尔的回答，罗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在他及时用右手撑住了墙壁，维持住了身躯。
伯爵夫人只像是认命一样，轻轻用手擦着伯爵脸上的脓血。
尤弥尔低着头，双手抱胸，撅了噘嘴然后拉长了声音：“不过——”
这两个字一出，罗兰，尤其是伯爵夫人立刻看了过来。
可尤弥尔立刻又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
“唉...还是算了...这个方法的代价，你们肯定不愿意承受...罢了罢了，我就此离开吧...”
尤弥尔转身想走，不等罗兰反应，伯爵夫人立刻叫住了他。
“魔法使大人，请留步！”
“我以家族之名起誓，如果您有办法拯救我丈夫的话，无论您提出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满足您。”
“即便要拿走我的性命都可以！”
尤弥尔停下了脚步，然后故作深沉转过了身，他望向伯爵夫人，举起了两根手指。
“山与林...”
“——我只要这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