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剑与火（1 / 2）
尹国，京都长淮，骁国公府。
湖中亭台之内，两名侍女在边上规规矩矩站立，或等待府中主人发令，便可上前侍候。
亭台中部，两名青年男子各自身穿一袭淡色锦衣绸缎，相貌不似文质彬彬，都有些许武将的风采。两人面对面分别坐着一张石凳子，共同在石桌上的木棋盘下棋。
两名男子都有二十五岁，皆尚未而立，年龄稍长的青年执红車轻移，相邻的黑马出局，棋盘原本的僵局被打破，红棋暂优。
见此，对面的青年并不惊讶，抬头轻声笑问道：“正台兄，关于周国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可曾知晓其中详情？”
正台是年长青年的字，其人姓陈，名也尘，曰陈尘。另一人的姓名，白纪，字元德。
手中悠然把玩一颗棋子，陈尘与对面之人含笑道：“我朝在周国的探子知晓事情的真相后，便一一相传，日夜兼程过江北上，不到两日就把消息传到了京城。”
他犹自解释道：“探子的消息过江后，虽说民间也有小道消息，但无论真实性还是速度的快慢，都比不得皇家的天骄氏信使。今日日隅之时，天骄氏信使便把消息带给了陛下，随后，消息又从宫中迅速传到了民间。我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子，自然能更早知道消息的真实性。”
白纪抱拳道：“既然如此，小弟愿闻其详。”
陈尘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墨迹，先胜了我再说。”
接着，黑棋先是以退为进，红棋连续进行两步攻杀，却终不得绝杀。
如此，白纪立时笑容可掬，再次问道：“现下可以说了。”
陈尘认真扫描棋盘一番，心中顿时一愣，原来此时黑马进攻将军，并且可以配合中炮、底車连将，已呈连杀之势，黑方已然取得本局胜利。
顺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已经温凉，陈尘对侧后方的侍女招了招手，侍女连忙轻步走上前，为青年主子重新沏茶；另一名侍女不待示意，同样轻步上前为另一名青年沏茶。
陈尘竖起大拇指，叹笑道：“元德，论下棋，到底还是你棋高一招啊！”
白纪不以为意，聊回先前的话题，急声道：“赶紧说事！”
望了平静的湖面一眼，阳光正好，陈尘回眸与白纪对视道：“听说两三天前，周国未夷郡地动，有湖泊决堤，洪水泛滥，使得江南的百姓和良田受灾无数。”
白纪思量片刻，问道：“此话当真？”
“尚不知真假，或许亦真亦假。”
“如此说来，你父亲被陛下召进宫，正是为了商讨此事的相关事宜？”
“其实，此次进宫的官员不止是我父亲，朝中有实职的重要官员，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被陛下召进宫去了。”
闻言，白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陛下此番召见诸多大臣，想来必然是针对周国水灾一事。正台兄，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轻抿了一口刚刚沏好的茶水，陈尘翘起二郎腿，一手托着下巴，与之调笑道：“我自然是坐着看啊。”
稍稍睁大眼眸，白纪细看了陈尘的坐姿和笑脸，便嘴角含笑道：“我今日没去练兵，就是专门过来跟你聊事情的，你就别闹了。”
陈尘重新坐正身姿，言归正传道：“元德，你仔细想想，我朝与夏周两国有多久没发生过大战了？”
白纪笑道：“这还用想，那自然是…一百多年了。”
陈尘点点头，一言不发。
片刻，白纪好似想到了什么，愁眉问道：“你觉得陛下会因为此事向江南发兵？”
陈尘回道：“说不准，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断然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般行事轻快、果断。只是，陛下紧急召见诸多大臣，总不能说是要去帮助江南百姓救灾救难吧？”
白纪陷入沉思。
陈尘喝了一口茶水，便起身走向亭台边，两手靠在栏杆上，随意望着底下这片不知深浅的绿水湖。
同样喝了一口茶水，白纪来到陈尘一边站立，望向远处道：“那也说不定。”
陈尘疑惑：“嗯？”
白纪如是说道：“正台兄，你想啊！一百多年前，大云皇室的几位皇子争夺皇位，牵扯到众多贵族世家的利益，众多大家为了家族的繁衍生息，不得不参与到其中作乱。那场动乱的结果，便是越来越多的地方势力加入战争，最终使得天下从此一分为三。三国皇室焕然一新，却没有一个拥有原来大云皇室的血脉，曾经统一了东方三百多年的王朝，就此覆灭了。”
陈尘若有所思，自我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我朝百姓与江南百姓本就是同根而生，若不是王权对立…平江虽然大，但是要将南北百姓完全分开，甚至使两方对立，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侧身坐在栏杆上，白纪依旧望向亭外别处，说道：“百姓是百姓，陛下是否考虑救灾暂且不论，江南的两国皇帝与我朝天子终究是敌人，既是敌人，总有一天是要分出生死胜负的。”
陈尘接话道：“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第一次听到这话，又如此突然，白纪明显没听清，疑惑道：“正台，你刚刚说什么？”
陈尘只说没什么。
看到湖中游动的身影，陈尘忽而转身对两名年轻丫鬟问道：“小梦，浣竹，你们两个有没有带着鱼食？”
两名丫鬟同样身穿淡色衣衫，只不过色彩更加惹眼，终究是女性服装的缘故。
小梦在袖口掏出一个装着鱼饵的锦袋，给陈尘送去；浣竹却是羞答答地背过身，从胸衣一处摸出一个锦袋，再给到白纪手中。
一边喂着水里各种颜色的鲤鱼，陈尘一边说道：“夏周两国虽然遭受了天灾，我朝若是贸然发兵南下，渡江作战，也不见得就能大破敌军，没准还得遭受重创。”
白纪把饵料撒得更远，问道：“怎么说？”
陈尘嘴角轻笑，道：“‘长陵战役’中，据说我朝首位皇帝曾发兵百万，渡江作战，大船两千多艘，小船更是数不胜数，以为如此便可以荡平平江南岸，一步步将江南两国覆灭。可惜，大军虽然渡江成功了，但是百万军士分打两国，多日下来，居然没能打下一座大城池，只得一些没有战略意义的小城站站脚。”
“连番下来，好不容易打下两三座城池，江北突然来了一阵蝗灾，我朝多地百姓几乎面临颗粒无收的局面。正因此，朝廷对于江南的战事出现了分歧，前方将士打得也就没那么上心了，结果便是节节败退。当北方的大月氏知晓其中的内幕后，毫不犹豫地发兵南下，全力攻打小长城，如此一来，朝廷对于江南战事的反对呼声便更大了。”
听到此处，白纪抢先一步说道：“所以，在江南打了一个多月的军士，最终只能接受朝廷的指令，放弃占领的城池，无功而返。”
陈尘点了点头，又说道：“便是当年，江南两国城池的防御阵法就能那样强大，如今经过多年的积累，我朝并不知晓江南两国的底蕴深浅，若是我朝没有出现什么新的强大攻击阵法，再去攻打，真不见得就能取胜。”
白纪并无话语，他的视线空望着白云悠扬的蓝天，只见远方的高空有两名天骄氏翱翔的身影，不过太远，完全没法看清他们是男是女。
喂完了鱼食，陈尘将锦袋还给丫鬟小梦，自己去喝了茶水，对白纪说道：“元德！走吧，你不是还要去校场练兵吗？我与你去走走，顺便和你打一架，试试你的火法到哪一步了。”
回过神来，白纪把锦袋丢还给浣竹，去将杯中茶水饮尽，干脆道：“我正有此意！也试试你的剑气到了何种地步！”
陈尘随即对两名年轻丫鬟吩咐道：“小梦，浣竹，你们二人把这里收拾收拾，待会儿过去跟夫人说一声，我出去一会儿。”
小梦和浣竹各自恭身答应：“是。”
陈尘和白纪二人走出亭台，身后的两名丫鬟躬身施礼道：“大公子慢走！”
快步走在湖中的无顶廊道上，陈尘和白纪几乎同步起步了滑行，两人离开了廊道，继续往别处行去。
……
东门外，京城校场。
一处空旷的泥场地中，陈尘和白纪相距数丈，面对面站立，各自穿上了一袭红衣黑甲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