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所终的我父亲(2 / 2)

1945年正月十八我出生了,奶奶听到是个女孩,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张九,因为我前面是两个姐姐,她不希望我母亲再生女孩,她很迷信的害怕犯九女心(九女心是说要生9个女孩才能转男胎),不过之后母亲的确生了个弟弟,我奶奶就很得意,但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概率的问题。

张九这个名字伴随我直到1967年6月13日我逃往XJ的时候才结束,当时船已快到涪陵,我决定给前途未卜的自己重新起个名字,满怀对未来的忧虑和被迫逃离的心酸,我想,那就让我的命运决定于中华吧,于是,那一刻我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张定华。

因为我们是土家族,每次我母亲要回娘家,就一定要给我们打扮一番,穿上土家族的服饰,还要戴上用银子做的帽子,名字叫风帽,帽子上有十八罗汉,后面像尾巴一样吊着很多的装饰物,很重很重的,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作响,还要戴着耳环......

我的姐姐们都很喜欢打扮,但我实在不喜欢,穿戴这些服饰太繁琐了,常常躲起来逃避,我母亲坚持说不打扮就不能去舅舅家,而我宁愿选择不去,所以每次母亲带上哥哥姐姐们回娘家时,我就在家和张武生哥哥还有长工们玩。

我小的时候长得胖乎乎的像个男孩,我不让扎辫子,也不让耳朵打洞,就爱一幅男孩子的打扮,大家都很喜欢我,有什么需要都喊我,我很喜欢帮大人做事情总是随喊随到。

家里的裁缝经常喊:“张九,快来给我帮忙。”

他们划线的时候,我能帮他们拿灰包,他们在布料上弹出裁线;他们盘扣的时候,我能抓住布头,他们用针线挑起头,等挑起有一尺多长他们能用自己的腿夹起来做,我就可以放手了。

家里的裁缝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文裁缝,有一次母亲回娘家,我和长工们一起吃饭,那个时候我大概三四岁吧。

文裁缝伸出手说:“张九,过来,让我摸摸你的小鸡鸡。”

唉呦,我就当时就吓坏了,我说:“我是个女娃儿,怎么能有那个东西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从那以后,我知道不能和他们混的太近了。

因为我从小很泼辣也很勤快,父亲很喜欢我,他想让我长大以后继承他的生意,他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

虽然我生命当中有个父亲,但生活当中基本是没有父亲的,父亲生意做的很好,多数时间在叶家沱和江南之间的水路往返,所以在家的时间非常少。记忆中我好像没和父亲在一个桌上吃过饭,他也没有抱过我,更没和我在一起玩过,经常是他回来时,我们已经睡了,他走了我们还没醒来。

有一次中午时分父亲回来,用竹片把红薯上的皮刮掉,用炭火烤了给我们吃,这是我对父亲仅有的一次比较深刻的记忆,但父亲长得什么样子,我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五零年的一天,父亲被拉走后,从此再无相见。

起初听说父亲被拉去了什么很远的地方,再后来,都说父亲死了,可没有人能说清楚是死在哪里,最终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这是我此生最难过的事情,因为父亲辛辛苦苦一辈子,养活了那么多的人,死了却连个尸骨和坟墓都没有。我母亲经常说:“张老大,张老大,你苦了一辈子,死了都不知道你骨头甩在哪里,你划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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