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雪(1 / 2)

首阳楼崩塌后,枳子洲乱了,长淮以南的橘子洲同样乱了,南北天下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原本不理俗事坐镇五城十二楼的各教开始走进各国之中。

且兰虽是小国,但也有儒家心行城的文城设立,这里还有一位心行城君子坐镇。

心行城君子姓姜,名不器。

姜不器在心行城,在整个儒家都是个不受待见的货色,虽然位在儒家君子之列,但却自请发配到了橘子洲西南的偏蛮小国。

按理来说,这样的小国文城只需一位掌院坐镇便可。

且兰国的文城说是文城,实则不过书院的规模,只是为了匹配姜不器这位儒家君子,才不得已更名为文城。

且兰文城坐落在一座高山之上,山名文笔峰,山下有水,唤作碧江。传说中有渔民在碧江中打鱼,但却捞起来天成三教祖师铜人像,以为吉兆,三教从此在文笔峰上留下了分支。不过文城看上去颇为寒酸,城主姜不器显然也不在乎这些,就连门楼上挂着的“院内铜人”匾也未曾换下,其实按照规制应该改成“城内铜人”才是。

门匾已经度过了许多春秋,有几只蜘蛛于其上结网,但却不见人洒扫。

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国之文城!

儒家君子看上去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眉眼依稀可见锐气,他头戴浩然正气冠,手中立着一只传书的鸿雁。

他便是姜不器。

儒家君子轻轻送飞了鸿雁,眼中一派快意之色。

手中小纸卷上分明写着:首阳楼为人所斩,天关已破,各文城书院需大开山门,广收弟子,以备妖患。

姜不器眉飞色舞。

真不知道是哪位功参造化的前辈干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年轻时未尝不想做这事,不过却做不到,还因此被视作异类,最终不得不在一位贤人前辈的指点下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是文城,实际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拢共也没有几个人,一番气象比起山那边的大雄宝殿和三清台可差远了。

主要还是因为且兰国民风剽悍,不算开化,百姓信佛信道者皆不在少数,但这文风嘛,着实就很一般了。

再加上城主姜不器本身也不管事,因此这些年文城可谓是江河日下,原本还有几十个学子,近些年也转到隔壁去了。

可不嘛,连个像样的夫子都没有!

不过现在,姜不器胸中沉寂多年的意气重新燃起。

信中的广收弟子被他完全忽略了,不成器的弟子收上一箩筐又管什么用?

姜不器朝着城中的元圣祖师铜人弯身一拜,纵身直入云霄,倘若有人看见,怕是要惊呼这位不管事的儒家君子为仙人了。

可惜是夜晚,还下起了早雪,白衣与白雪混做一片茫茫。

东边不远隐有剑气,恰好一游。

……

翌日。

天光大亮时方圆才从板凳上悠悠醒转。

怀里已不见方橘。

方圆心中微沉,果然,走进屋子里后一个人也没有。

他沉默着走进了妹妹方橘的房间,那许许多多的竹鸟已经无影无踪,桌面上留着一张纸,写了不少的话,可惜方圆不识得几个字,只知道最前面四个字写着的内容。

方圆方圆。

纸片上还有干涸的水渍,晕开了娟秀的墨迹。

父母房中常穿的衣物都不见了,尤其是方持节平素放在书桌上的的笔墨纸砚也尽都无影无踪,唯有满墙的书籍仍然排放得一丝不苟。

方圆将纸片揣进了怀中,将书籍小心的一一抬了出去,极为爱惜的装进竹筐中,放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锁上了父母与妹妹的房门。

他走到院子里,对着去小镇的山道方向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今天格外的冷。

天上已经飘起了绵绵密密的雪。

古道上,两大一小三个人,淋着雪,拄着杖,缓缓前行。

母女两人背着小小的行囊,穿着长袍的男人就累得多了,他背上是一个大大的竹箱,里面装着许多读书人才用的到的东西,还有无数只小巧精致的竹鸟儿。

少女走在最前面,跟父亲一样也穿着白衣,在白雪皑皑里乍一望过去倒还真有几份女夫子的味道,不过嘴里的抱怨却将这份风度破坏得干干净净。

“爹,你说的那个枳子洲是什么地方啊,是不是要到小镇外边去了,要不我回去叫方圆来背我吧,下雪了很难走诶!”

“你说你也是的,他要念书就让他念嘛,就算不让他念,也不用带我和娘离他远远的嘛,你看这走了大半天了才走出去几里路,要我说就干脆把方圆赶到那什么枳子洲去,他是铁脚板,比我们能走多了,这会儿说不准都到小镇外边去了,你说是不是?”

“还有娘啊,你也不说劝爹几句,你可还生着病诶!要是给方圆知道了,他肯定就要说:‘橘子,你看看你自己吧,都不体贴娘’。你看嘛,到头来我还要给他说,给他说就算了,还说不过他,你说气不气人?”

“……”

女人走得很轻快,笑眯眯的看着一如既往喜欢碎碎念的女儿。

“小橘子,是谁昨晚死去活来的求你爹让方圆念书的?”

少女撇了撇嘴,置若罔闻一般,继续碎碎念。

“还有那个方圆,也不知道来找他妹妹,真不知道他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书有什么好念的嘛,我一天都快烦死了,他竟然当个宝一样,那些圣人说的话哪里有他妹妹可爱嘛,娘你说是不是?”

女人笑意更甚。

男人额头微微见汗,没好气的道:“闭嘴!要不然你就给我背书,一直背到枳子洲去。”

少女脖子一缩,刚想回头冲自己的父亲翻个白眼,却见到了天上有个人。

对!

他果然是个人!

“爹,你看,天上有个白衣人在飞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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